“阿珍, 你不好好跟三娘一起回门, 跑回来做什么?”威严的欧阳老爷子坐在正厅的主位上, 带着三分疑惑三分满足三分不悦说, “阿珍, 既然成了亲, 就该有成亲的模样, 你要负担起责任知道吗?”
欧阳珍低着头,不语。
许久, 他抬起头,“祖父, 我已经答应了你成亲的事情, 孙儿也有一件事想请您一定答应。”
一定答应。
这个说法, 让老谋深算的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什么事情?”
欧阳珍道:“您答应了,我再说。”
“好啊,小子,还学会和老夫讨价还价了。”欧阳老爷子笑道, 但眼底的探究和疑惑约越发深邃起来。
“孙儿不敢, 请祖父答允孙儿!”欧阳珍固执的请求道。
老爷子不定如山, 他清瘦的脸,威严而从容,每一条皱纹,都盛放着他积累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已经很衰老了,但浑浊的眼睛里的光还是像从前那样清明:“你且说说吧。”
欧阳珍道:“得不到您的应允, 孙儿不敢说。”
老人皱着眉,笑道:“某不是你做什么错事?”
欧阳珍不回答。他铁了心要得到一个许诺。
祖孙俩对峙了一会儿,终于,老人心软了:“你说说吧。”
欧阳珍疲倦而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稍纵即逝,“我想修一座陵墓。”
他直视着老人,“我想要给一个人修一座陵墓,在欧阳家的陵园。”
老人问:“给谁?”
欧阳珍道:“一个女人。”
老人扯了苍老的嘴皮,笑了,“女人?阿珍,你还记得自己新婚?”
唐回低声说:“求祖父成全!”
“成全?我成全你,谁来成全你的妻子?才成婚三天,你就做出如此不着调的事情,阿珍,你对得起她吗?”
唐回垂下眼睑,哀求道:“求祖父成全。”
老人叹了一口气,“那个人是谁?你便是想娶她为妾,也不急于一时,阿珍,刘氏的脸面,你总要给的,她是正妻。”
唐回摇摇头,“祖父误会了,我要的那个人,她已经死了,孙儿向您求的,只是一个灵位。”
不知道老人想到什么,面色忽然变了,声音有几分颤抖,“谁!?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
“夏梓瑶。”欧阳珍说,与此同时,眼泪从脸上滑下来。他已经三十岁,再不是从前的年轻稚嫩,眉宇间成熟而睿智,天生的才华铸就了他的疏狂,再加上某些原因,他变得极少小,眉宇间总有一股吸引人的忧郁。他是一个相当吸引女人的男人。
可是,从那件事以后,欧阳珍似乎对女人绝望了。他依旧时常出没花丛,但从来规规矩矩,再不曾爱上任何一个人。
他甚至说,他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成婚生子。
就这样,到了他三十岁。
欧阳老爷子急了,接着一场大病,让他结婚来冲喜,老爷子态度非常强硬,说,如果他不肯娶妻,就会死不瞑目。
欧阳珍妥协了。他娶了刘氏。
可是,在婚礼的那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以为一辈子也不会遇见的人,他泪流满面,她泪眼盈盈,可那好像一个短暂的梦境,只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可那毕竟不是梦,因为,她的尸体就在自己的房间,冷冰冰的躺在他的床上。
验尸官是怎么说的?
她吞金自杀。
自杀?!
他好像从来没听过,什么叫做自杀,也好似从来不认识这两个字,脑子一片白,空荡荡的白,他那时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吓得验尸官随便说了几句就溜了。
自杀?!为什么会自杀?!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受到了什么委屈?为什么才重逢,就这样抛下他?!他有好多好多问题想不明白,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她说,为什么,她不再给他一个机会?
听说,她行礼很少,只有几件衣服,几张银票,还有几块碎金,除此以外,还有一份遗书。
谁也不知道,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了那封信,却只有寥寥的几个字,颤抖的不稳的几个字:
阿珍,今生无缘,只盼来世。
泪痕斑斑,小半字迹模糊。
然后,她从容的服下了金块儿,从容的躺在床上,痛苦的死去。
那张脸,还是美丽的,带着岁月赠与的沉淀的气质,却永远的死去了。
“夏梓瑶”三个字,让老人浑身一震,他下意识的失去了语言。
下一刻,欧阳老爷子挣扎着站起来:“不许!我不许!我不许那个女人进我们家的门!”
老爷子脸色涨紫:“我不许!她是什么东西!肮脏的一滩烂泥,她怎么配!阿珍,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祖父,就不应该提出来,让她进入我们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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