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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苍玉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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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不过很快,他父亲开始升官了。

    出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领南蛮校尉,加职鹰扬将军。

    石熙并不明白这么一大长串的官职所要承担的政务有多少,但父亲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即使回家,也会去其他姬妾那里,不再来他的院子了。他几乎一个月都难见父亲一两次。

    相对应的,石家开始变得富裕起来,府邸开始扩建翻新,在其他地方也起了别院,府中多了些旁人送的装饰摆设,价值连城,饭桌上的珍馐佳肴也多了起来。

    但是没有了父亲的陪伴,石熙却觉得这些佳肴没有以前的四菜一汤好吃。

    “少爷,为何不开心?”动听的笛音停了下来,一个悦耳的男声从廊下传来。

    石熙放下筷子,用丝帕抹了抹嘴角,看着空荡荡的厅堂,竟小大人似的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笛音停歇,厅堂静谧下来,竟能听到其他院落断断续续传来的笙箫声,更显得此处寂寥肃穆。

    石熙扭过头,看向笙箫声传来的方向,小脸阴郁。他知道那处院落是一个叫绿珠的舞姬,擅长舞一曲明君舞,技冠洛阳,极受父亲宠爱。

    “乐师,那绿珠,是你推荐而来的吗?”石熙绷着一张小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也许旁人不曾留意,他可是记得那枚被献上来的绿珠子,他压根儿就没拿到手过。而之后不久,石家便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叫绿珠的舞姬。

    “回禀少爷,这是我和老爷之间的交易。”乐师的声音依旧不徐不疾,全然没有半点被拆穿的恼怒,“他想要无与伦比的财富,我便奉上绿珠。”

    “……那你换了什么?”石熙半点都不信,这乐师八成是把他当小孩子糊弄呢。虽然他确实是小孩子,但也没单纯到这份儿上。这乐师要是有这天大的能耐,又何必当一个被人掌控生死的乐者呢?

    当然是换了这一世的陪伴。

    乐师没再作声,想必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石家的小少爷都不会当真。

    石熙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本来性格就很随和,把这段话当成了随口的玩笑之语。他惆怅地看着已经缀满繁星的夜空,不解地问道:“乐师,那名利二字,就那么令世人痴迷吗?”他想不通,也想不透。不过他问这个问题也并不是想要对方的答案,旋即便自嘲地一笑道:“也许等我长大了,就会懂了。”

    回答他的,是廊下一声情绪复杂至极的叹息声。

    四

    又梦到了那个朝代。

    医生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今晚的梦境中,可爱的正太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一连几天,都梦到了同样的朝代,同样的主人公。

    若是换了其他人,每天在梦中梦到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活,肯定早就精神崩溃或者怀疑世界了。但医生不知道为什么却适应得很好,还期待梦中会梦到些什么,每晚的睡觉时间都提前了两个多小时,作息安排特别健康。而且他发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若是在医院的值班室睡觉,就完全梦不到,只有在家睡觉的时候才可以。

    这样其实也不错,每天晚上免费看古代连续剧。

    医生最近心情很不错,省去了一大笔房租费用,还平白得了一套房子,然后因为手术连续成功达标,拿了医院一笔奖金,基础工资也大幅上涨。

    他骨子里就是小市民气质,有钱就能买更多的好吃的!

    医生觉得他最近的运气简直好得爆棚!这天上班的时候,路过彩票店,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张彩票。

    不过买完他就后悔了,把希望寄托于这么渺小的概率,简直不像是睿智的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随便把彩票往钱包里一放,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就当是为福利事业作贡献了。

    五

    公元298年。

    石熙面无表情地走在金谷园的水榭之上。

    金谷园是他父亲这几年建成的别墅。说是别墅,实际上是依靠着邙山的山势,圈了一个山谷所建的大型私家园林。其中借了天然的河溪,新挖了河渠,绕着各色的亭台楼阁,从山间蜿蜒而下。而楼阁之中住满了各色美人,每到开饭的时候,直接在山顶把一个个漆盒放在溪水中,任凭美人们随意捞取。没有被选到的漆盒会直接漂到下游,河渠下游居住的都是石家的仆役,可供他们食用。

    若说当年王恺家中只有开宴时才会去中央亭台玩一次曲水流觞,那么石家就是天天在玩。

    石崇经常请文人雅士来金谷园吟诗作对,昼夜游宴,风头立刻盖过了王家的宴会,被称为赫赫有名的金谷集会。据说还因此出过一本《金谷诗集》,石崇专门为之作序。而金谷园也被封为洛阳十景之一,被人们口口传颂。

    石熙的生活更加奢侈了,却也更加不快乐了。他今年十岁,早已在一次次对父亲的期冀中失望透顶。父亲曾骄傲自豪地说,以前还需要带他出去见世面,现在直接留在金谷园之中,就能见到所有想见的人。

    可他却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他长大又能做什么?继承了巨额财产之后,像父亲一样纸醉金迷?

    父亲最近又在和王恺斗富,比谁家更有钱。

    王家用糖水洗锅,石家就用白蜡当柴薪烧饭。

    王家用紫丝布做四十里的步障,石家便用更贵的锦绣做五十里的步障。

    王恺用赤石蜡涂墙,石家就用花椒泥涂墙。

    ……

    如此打擂台般地一掷千金,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当真就是有钱!任性!

    可对于石熙来说,他无比厌恶这种斗富的举动,偏偏他父亲还乐此不疲,整个石家上下都众志成城,誓要胜过王家。今日王恺亲自来了金谷园,听说是直接从宫中带队过来的。

    “少爷,那后将军还去求助于皇帝,真是输不起。”给石熙带路的小厮消息灵通,已经唠叨了有一会儿了。后将军是王恺现今的官职。

    竟然连皇帝都惊动了?石熙稚气未脱的脸上变得凝重起来。

    小厮还以为自家少爷是担心老爷的胜算,赶紧继续道:“少爷别担心,就算是皇帝掺一脚,也是没什么用的!”

    听了这信誓旦旦的话,石熙的表情反而越发阴沉。

    这是何等的自信?竟然连一国之君都不放在眼中,那么嚣张?

    又或者,是该痛惜这个国家已经衰败到如此地步,斗富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皇帝不制止也就算了,居然还明目张胆地支持!

    金谷园之中,有一座足有百丈高的崇绮楼,是专门修给绿珠所居。这座崇绮楼极尽奢华,只要是能想到的珠宝,在楼内都能随处看到,由此可见绿珠极受宠。每当有宾客临门之时,一般都会在崇绮楼下的亭台设宴,这次也不例外。

    石熙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王恺在向来访的宾客们炫耀一株两尺高的珊瑚树。

    珊瑚树这种宝物,一般人还真是连见都没见过。据说只在南海的深海之中才出产,是佛家的七宝之一,代表着祥瑞富贵,是不可多得的瑞宝。而且王恺带来的这株珊瑚树,枝干茂盛,颜色深红如血,高达两尺,已是世间少见的珍稀了。

    也无怪乎王恺一脸得色,招来了全洛阳的文人雅士来金谷园观赏,务必要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

    石熙一见这场面,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想要站在父亲身边。可是今天王恺叫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人人都想要凑热闹,石熙人小体弱,根本挤不进去,甚至因为身高不够,连里面发生了什么都看不清。

    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手腕被人攥住,拉着他往外围走去。石熙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便顺从地跟着对方走到了亭台外围的假山之上。站在此处,倒是可以把亭台一览无余。可石熙还是抿了抿唇,抗议道:“我要去父亲那里,趁事态还未太难收场……”

    “已经来不及了……”乐师低低地叹道。

    石熙一惊,立刻往亭台中央看去,正好看到自家父亲随意地一抬手,用手中的如意把那株珍贵无比的珊瑚树敲碎了。

    场中一片哗然。

    石熙眩晕地晃了晃,差点从假山上摔下去,幸亏旁边的乐师早有准备,一把捞住了他的小身子。

    王恺暴跳如雷,指着石崇就是一顿含沙射影的指责,暗示他输不起就要毁掉云云的。

    石崇却不甚在意地把手中的如意交给下人,淡淡道:“不值当如此,这就还你一株。”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数个下人从崇绮楼里鱼贯而出,抬了数株珊瑚树出来。每一株都比王恺带来的高大茂盛,其中三四尺之高的珊瑚树就足足有七株,一盆盆珊瑚树在亭台之上一圈圈地摆放着,在阳光的照射下瑞气万千,光芒四射,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相比之下,那株被打碎的珊瑚树碎片,就那样随意地散落在地,任凭他人践踏。

    王恺哑口无言,竟无脸索赔,讪讪而归。

    石崇得意地一笑,招待来宾留下参加宴会。只是因为来看热闹的宾客实在是太多,石崇便在他处设宴,并且安排下人们把这些珊瑚树都搬过去,摆个前所未有的珊瑚宴。想必今日过后,又会有许多吟唱珊瑚的诗词出炉。

    石崇带头离开之后,宾客们也赶紧跟上,呼啦啦地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亭台之上,独留一堆珊瑚树的碎片,摊在尘土之中。

    石熙并未跟去,他扶着山石才勉强站稳,脑中却想起多年之前父亲带他去王恺家赴宴时的情景。

    今天这出戏,与当日又有何区别?

    不同的是,成就王敦之名的,是视人命如草芥。

    而这次,他父亲石崇也会立刻名满洛阳,因为他视金钱如粪土。

    呵呵,说不定还会因此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名乃是名声名气之名,利乃利禄利益之利……”石熙喃喃自语,“难道,名利二字,就那么令世人痴迷吗?”

    这个问题,多年前乐师无法解答,现今也没办法回答。

    石熙颓然地走下假山,怏怏不乐地离开。他自是不想去那个所谓的珊瑚宴,但他也无力去当面反抗积威甚重的父亲。

    在石熙走后,从崇绮楼中缓缓走出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容姿艳丽,穿着一袭青碧色深衣,下摆缀有数条锦绣飘带,走动的时候随着她的步姿款款飘动,婷婷袅袅。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在跳舞,暗含着某种韵律,煞是动人。她浑身上下只有鬓间插着一支镶着绿珠的簪子,除此之外别无任何一件珠宝首饰。

    真正的美人,不需要任何珠宝衬托,也会光彩照人。

    若是她刚才出现在亭台,那么多株珊瑚树也无法遮盖住她的光芒。

    此女正是艳冠洛阳的绿珠。她的肩上随意披着一块枣红色的丝帔,快步走到了亭台中央,绝美的面容之上,一改平日的甜美和妩媚,浮现了忿恨和懊悔的怒火。

    绿珠弯腰捡起一片珊瑚树的碎片,玉手轻轻地拭去上面的灰尘:“纵使还未凝聚出精魄,但也是集天地灵气,千百年才形成的宝物。他怎么敢……”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类才不会珍惜。”乐师从假山上走下,平静地说道。也许这样的事情已在他预料之中。他看了一眼怒气难平的绿珠,知道即使警告也没有什么大用,但还是肃容道,“且耐心等待,石崇还有十年阳寿,莫为了凡人折损自己。”

    “他是我选中的人,我明白。”绿珠风轻云淡地说着,袖筒之中,却暗暗地把手中的珊瑚碎片攥紧。

    六

    医生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扒拉了一下鸟窝一样的头发,梦中那些闪瞎眼的珊瑚树仿佛还在眼前旋转着。

    不过,那人怎么可以随手敲碎珊瑚树呢?

    医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怒火,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珊瑚树就算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个死物,对于那么有钱的土豪来说,也不过就是像随手摔坏了一个杯子一样平常。

    但医生就是心里不爽。

    那些古代人也挺会玩的,不管是那王敦斩美人劝酒,还是石崇斗富,无非就是作秀而已。

    是的,他已经搜到了梦境连续剧所在的朝代。至于为何他会每晚都梦到另一个人的生平景象,医生想不明白,但这也并没有影响他的现实生活,所以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激昂的《土耳其进行曲》又响了起来,医生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这都已经是第三次的闹钟了。奇怪,汤远今天怎么没来他房里抗议?

    洗漱过后,医生发现汤远小朋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报纸怔怔地发呆。医生好奇地绕了过去,发现汤远面前的茶几上除了报纸之外,还放着一张他前几天买的福利彩票。

    医生觉得有些窘迫,买彩票什么的,不像是他这种理智的外科医生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正想搪塞这是别人买完塞给他之类的借口,汤远就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放光抓起彩票扑了过来。

    “大叔!中奖了啊!头等奖!”汤远有些语无伦次,他之前几年都是和师父离群索居,但也知道钱这种东西在现世中是多么重要。更何况这飞来的横财,数字多得简直让他有些惶恐。

    医生第一反应就是掐大腿。

    嘶……好疼!

    这竟然不是做梦!

    七

    公元300年。

    绿珠站在崇绮楼的楼顶,眺望着远方渐渐西斜的夕阳,美艳绝伦的脸容上一片死寂的平静。她听到了身后楼梯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幽幽地问道:“他已经走了吗?”

    登上楼顶的,是那名乐师。他来到石家已经六年,可是面容还是如当初一般年轻,没有任何改变。

    绿珠也是如此。

    只是一个经常隐藏于人后,而另一个虽然被誉为名满洛阳的艳姬,但每次见人都明艳动人,旁人只会以为她敷粉化妆而已。

    “已经走了。”

    乐师平静地说着,但眼神中依旧有着遮盖不住的哀伤。

    “每次都活不过十二岁,人类也未免太脆弱了一点。”绿珠有感而发。从崇绮楼向下看去,可以看到石熙住的溪谷苑已经升起了白幡,隐隐有哭声传来。绿珠微微惋惜了一下,毕竟那个石熙还是软绵绵挺可爱的。

    乐师沉默了许久,静静地看着夕阳把天边的云彩染上了一层绚烂的红霞,逐渐把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登上崇绮楼,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绿珠,石崇还有八年阳寿,你又何必如此?”乐师有些不解绿珠所为。石崇明明命不该绝,可绿珠却刻意放出消息,让人知道石崇暴富是因为她的原因,果然有人上门来讨要绿珠,石崇誓死不从。当然,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对方只是贪图绿珠的美貌,但事实并非如此。

    绿珠的真身,其实是一颗苍玉藻。

    《礼记·玉藻》中曰:“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所谓的玉藻,其实就是一块块小玉坠,穿成一条条旒,每条旒前后各穿着十二块五彩玉,按照朱红、素白、苍绿、橙黄、玄黑的顺次排列,一共串成十二根旒,前后垂在天子的冠冕之上。

    而这世间最早的冠冕,便是黄帝所拥有的。他手中拥有女娲补天时所残留的五块五彩石碎片,便把碎片磨成了玉藻,编入了冠冕之中。只有这五颗玉藻是真正有精魄的,但除了黄帝本人,谁也不知道冠冕上的二百八十八块玉藻之中,究竟哪五颗才是特别的。

    而这朱红、素白、苍绿、橙黄、玄黑的五块玉藻,分别代表着出生、死亡、财富、粮草、军队,是一国之主治理国家最重要的五个要素,是真正的天子玉藻。

    黄帝的冠冕在传承中,最终毁于战火,二百八十八块玉藻被瓜分一空,而真正有精魄的那五颗天子玉藻也都下落不明。无人得知冠冕之上为何要用五彩玉藻垂旒而饰,但也都依循古礼,照猫画虎。只是渐渐地,五彩玉都很难寻到,自汉朝末期之后,皇帝冠冕的十二垂旒上所串的便只是白玉串珠。

    绿珠便是那五颗天子玉藻之一的苍玉藻,在千百年间辗转于人手,数年前才化为人形。乐师也是偶然间才得知其身份,但并未起觊觎之心。

    玉藻自己会择主,但并不是得到就一定是好事。得到和守护是两个概念,怀璧其罪,不是所有人都能善始善终。

    “为何人的贪念无尽无穷?”绿珠低头抚摸着眼前的栏杆,崇绮楼的一砖一瓦都是用最好的材料打造而成,就连栏杆都是罕见的白玉雕刻而成,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着朦胧的光芒。

    乐师默然无语,他也是人,自然知道什么叫贪念。他至今依然活在世间,也是因为贪念的存在。

    “以前的主人们,我无法与之沟通,他们或把我镶嵌佩带,又或置入盒中蒙尘。但无一例外,只要有了横财,就会心生邪念。”

    “或滥杀无辜,或随意破坏。”

    “那么,我存在的意义何在……”

    “绿珠……”乐师踌躇地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天地灵物都不似人类有父母师长教导成人,它们都是集天地灵气而成,在精魄生成之时,自然形成一套行事准则。只是若钻入牛角尖,便容易成为邪物。

    可讽刺的是,这灵物和邪物,也是单纯根据是否对人类有益而划分的。

    乐师更是没有立场去劝说,只能默立半晌,慨然一叹,转身缓步下楼。

    绿珠依旧靠在栏杆之畔,夕阳已经半遮掩在地平线上,映照不出她脸上那已陷入癫狂之色的容颜。

    即使如此,她也依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乐师一步步远离了崇绮楼,在夕阳完全被湮没的那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尖叫声四起,婢女们叫着“绿珠坠楼了”,但这并没有让乐师停下脚步。一颗已经有了裂痕的苍绿色珠子滚过了他的脚边。乐师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坚定地往金谷园外走去。

    八

    “居然由喜欢赐予别人财富的灵物,变成了喜欢看对方为财富疯狂堕落的邪物……啧,这颗苍玉藻原来是在这里。”一个毫无起伏平仄的声音在医生的房间响起,若是汤远在这里,一定会惊呼这人就是逼迫他师父把他扔出来的大师兄。

    赵高端详了一会儿放在招财猫爪子上的苍玉藻,有点摸不清这个捡到苍玉藻的人是不是知道这颗珠子的底细。否则,为何会把它放在招财猫爪子上这么应景?

    不过,他环顾了一圈这狭小得只能转身的房间,自嘲地一笑。

    他也太多疑了,应该只是碰巧吧。

    赵高毫不客气地把这颗苍玉藻收入掌中,完全没有半点私自拿别人东西的心虚。毕竟这是一颗邪物,他拿走了这颗珠子,对方还要感谢他哩!

    转身就走的他,并没有发现,在屋角的竹篓里,一条白色的小蛇正紧紧地盘在那里,盯着他瑟瑟发抖。

    赵高走后没过多久,医生和汤远小朋友就回来了。

    他们两人都垂头丧气,一个赛一个的失望。

    “这不是玩人吗?大叔,你买的彩票号码是上一期的,怎么和这一期的中奖号码一模一样啊?”汤远小朋友抹了把脸,觉得这一定是医生在开玩笑捉弄他,“同样的号码,为什么这一期不接着买啊?”

    “我怎么知道……”医生也很郁闷,这几个号码真的是他随便选的。他要是晚买两天,是不是就变成亿万富翁了?

    不过飞来横财也不一定有福气享用,乐天派的医生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情,拍着汤远的头安慰道:“没中奖就没中奖,但大叔请你吃自助餐还是请得起的!走吧!”

    “哦耶!那我要去吃五星级饭店的自助餐!”汤远立刻原地复活。

    “……走吧。”医生默默地摸着钱包流泪,还好他记得吃自助餐身高一米三以下的儿童半价……

    咦,等等,汤远这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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