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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半年,五十岁的母亲突发脑出血。
抢救只保住了母亲的性命,她的脑子坏了,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同一句话说好几遍。
母亲走丢过一次,我和林艺满大街找了她一整天,最后接到警察的通知去领人。
她摔进三公里外的河沟,被人救上来,她只会喊着我的名字,警察查户籍联系到我。
母亲偶尔清醒,但更加令人担忧。
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她在煮面,手抓着面条僵住不动,再晚一些,她的手就要伸进开水中了。
我放弃收入不高的工作,回家接手小饭馆,生意再差,至少可以照顾到母亲。
辞职那天,林艺哭了,说她一起帮我吧,我一个人根本没法撑下去。
我更拼命地工作,开面包车进货拉原料,林艺坐后头,母亲坐副驾。
每当风雨交加,母亲听着雨点敲击车窗,会很安静,跟我小时候一样。
一次顾客退了道菜,不想浪费,我拿来自己吃。
林艺不肯吃,我没问为什么,她突然哭泣,原来母亲昨夜失禁,林艺洗掉床单,却恶心得吃不下东西。
她绝望地问:“宋一鲤,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了?”
母亲坐在收银台后,她习惯的位置,朝外看着暮色。
林艺走了,离开了这个家,十三个月,每个月月底发一条微信给我:“我们离婚吧。”
她走后没多久,母亲翻出个铁盒子,成日不撒手,睡觉都抱着。
有时夜里去看她,她摩挲着铁盒,喊她睡觉,她嘿嘿地笑。
半年前,我接到电话,要份外卖。
我想一笔生意也是生意,再说正好有车,就答应了。
母亲依然坐副驾,我替她系好安全带。
母亲时而邋遢,时而干净,这天她穿着最喜欢的缎面小袄,头发也梳得整齐。
外卖送到另一街区,我停好车,叮嘱母亲在车上等我。
她仿佛听懂了,抱着铁盒嘿嘿傻笑。
我帮她顺顺鬓角,她突然拉住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在意,还哄她:“我很快回来,一会儿去找你儿媳妇,好不好?”
她松开了我。
客户住的老小区二楼,防盗门用绿纱糊着,应该有些年头,好几处都磨破了。
门铃按过好一会儿,才听到拖鞋踢踏过来的声音,屋里的人边走边吵。
“又点外卖,你不知道外面的东西有多脏!”
“我就爱吃脏的!”
一个女孩开门,戴着渔夫帽,热裤下一双白亮长腿,她说:“上次去你家店里吃过,鸭舌真的不错。”
我礼貌地递上外卖,道了声谢。
3月不冷不热,我突然心慌得厉害,下楼扭了脚,坐在楼梯上捂着脚,疼得直冒冷汗。
休息了五分钟,忍痛一瘸一拐走去马路。
路口一家花铺,一家馄饨店,车子在马路对面。
我看不到车,因为路边围满了人。
我想绕开他们,却听到他们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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