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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知道,要不是自己曾因为一件事意外认识到了这条“美女蛇”
的真面目,恐怕仍会坚信张良娣是一位识大体、顾大局,如当年的长孙皇后般贤惠的女人:
张良娣诞下皇孙后,太上皇李隆基特意让人从成都送来一个“七宝鞍”
赐给她。
那是一副镶嵌着黄金和七种珍贵宝石的精致马鞍,是太上皇从长安宫中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宝物之一。
如今李隆基千里迢迢派人将它赐给了张良娣,既是为褒奖她在北上途中对儿子照顾有加,也是为表彰她诞下皇孙的功劳。
那日李泌来觐见李亨,正巧看到了这副宝鞍,问明原委后,李泌诚恳地劝谏道:“这的确是件宝物!
可如今四海分崩,皇家当以俭约示人,良娣不宜乘配如此奢侈的鞍具,否则必然招惹祸患。
圣人不如命人将鞍上的珠玉宝石取下来,交给库吏收藏起来,以便将来奖赏有功的将士。”
李亨听了点点头,正要吩咐手下人去办,没想到内室却传来张良娣尖声尖气的声音,揶揄道:“哎呦!
先生自称山人,一贯与世无争,如今却如何管到奴这里来了?咱们都算是忠王府的旧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至于此?”
言罢她又冷笑了几声,满是讥讽之意。
纵然李泌神机妙算,又怎能料到这妇人在室内偷听?挨了她一顿抢白,即便他养气功夫了得,也不禁窘得面红耳赤,呆坐在那里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李亨见状,脸色一愠,呵斥道:“先生是为江山社稷打算,你一个妇人懂得什么?”
室内却无了声息,显然是张良娣正在用沉默表达她的态度。
李亨又安慰了李泌几句,命人将那副七宝鞍收归国库,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廊下有人在低声啜泣,过去一看,正是建宁王李倓。
李亨问他为何,李倓一边用衣袖抹着眼泪,一边笑答道:“儿臣本来还有些担忧叛乱难以平定,现在见陛下如此从谏如流,虚心待下,相信距离陛下扫平逆贼,迎接太上皇返回长安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故此儿臣喜极而泣。”
当时,李泌清晰地看到李亨的脸上先是一沉,紧接着又转出一副笑脸来,当着自己的面勉励了建宁几句。
少顷,他听到内室传来“吱扭”
一声门响和“咣当”
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显然是张良娣已经气冲冲地从后门走了。
从那以后,张良娣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先前的不快只字不提。
而李泌却发现李亨虽然对待自己仍如先前一样亲近,但对建宁的态度却有了一些莫名其妙地疏远。
建宁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还曾经找到李泌诉苦,说不知道为何,张良娣和李辅国两个人勾结起来在圣人那里攻讦中伤于他。
那天李倓似乎饮了酒,微微有些醉意,还气呼呼地说要将父皇身边的两个小人除掉,把李泌吓了一跳,慌忙奉劝他不可造次!
他给建宁烹了一壶酽茶,又耐心劝了他好久,才算平了李倓胸中的怒气,慢慢清醒的小伙子也为自己的酒后失态说了过火的气话感到内疚。
现在想起来,如果李倓这番话被别的什么人听去,又传到张良娣或李辅国的耳中,再被他们添油加醋告发给李亨的话,那株毒苗就一定会在恶意中伤的霏霏淫雨中迅速开枝散叶,变成了李亨心中一棵再也难以拔除的剧毒之树!
……
李泌就这样静静地想着,在一直昏睡的天子李亨身边盘膝打坐了一夜,一直到暗夜褪去,东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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