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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没几分钟,才看到潮水般的人群沿大观道一路逃过来,许多人身上有血,抬着的轿也没了。
显然还死了人,一些满身是血的汉子是被几个人抬着跑的,街上有他们不断滴落的血,和一阵阵哀绝的哭号。
卜守茹看着街面上的凄惨景象,呆了。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两小时前,大观道上还涌着那么多好轿,还那么红绿一片,这说变就变了,变成了这满街的悲绝,咋想都不像真的。
卜守茹想过可能会垮,可没想到会这么快,连喘气的空都没有。
原就怕那屠夫督办开枪,那屠夫督办偏就开了枪。
枪声益发激烈。
是连珠枪,像有许多挺。
卜守茹从窗前回转身,满脸的泪。
拐爷小心说:“卜姑奶奶,你……你别急,我再去看看,或许还……还有办法,至……至少我得把咱的轿抢些回来……”
卜守茹摇摇头:“别去了,没用。”
拐爷说:“有用,我叫赵管事他们稳住,逃也得带着轿逃嘛!”
卜守茹道:“轿弄回去也没意思,日后再……再没麻石道了,再……再没有了。”
又擦去脸上的泪,强笑了笑,对拐爷说:“你就省点事吧。”
拐爷不听,还是去了。
拐爷出门没多会儿,满脸是血的赵管事跌跌撞撞进来了。
赵管事号啕着对卜守茹禀报说:“卜姑奶奶,完了,全……全完了,三挺连珠枪都开了火,打……打死十几,伤了不知几十还是几百,把……把督办府门前请愿的人都打……打傻了!
有的弟兄挨了枪都不信是真的……”
卜守茹说:“你坐吧!”
赵管事不坐,又说:“咱落在督办府旷地上的轿也被大兵们烧了,正刮北风,轿又挤在一起,就……就像三国时火烧连营,点了一顶,就……就烧起一片……”
卜守茹又说:“看你那脸上的血,怪吓人的,快包包,坐下吃包子吧,包子立马就送来了……”
赵管事大吼:“卜姑奶奶,这‘万乘兴’是你的,你……你咋还不急!
还……还有心坐在这独香亭楼上吃包子!”
卜守茹道:“我急有啥用?能从这楼上跳下去么?”
赵管事再不顾什么规矩,一把拉住卜守茹,把卜守茹往窗前拖:“卜姑奶奶,你…你看那片烟,那……那片火,那是咱的轿啊,你……你跳不跳楼我不管,我……我只要你看。”
卜守茹看了,大观道东面确是升起了一片烟云,有的地方大,有的地方小,淡处淡着,浓处浓着。
因是白日,见不着火,尽管天色阴暗,明火仍是看不见的。
不过,卜守茹能想像到两千乘轿子被火烧着后的情形,那必是十分壮观的,若在夜间,只怕火光能映红全城。
泪水凄然落下,身子禁不住想往地上瘫,卜守茹两手撑着窗台硬挺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后来,又有些轿行的人接二连三来禀报:说是马队上街了……说是大刀队上街了……说是大兵们满城窜着抢轿号贴封条,还抓人……卜守茹只是听,一句话没有,也不再哭。
到正午,要的狗肉包子送来了,卜守茹招呼大家都吃包子。
吃着包子,卜守茹痴痴地盯着仇三爷满头的白发,断断续续说:“三爷,你……你老了,就是……就是今个请愿请准了,你……你老也不能替我弄轿了,我……我都想好了,替你在乡下老家盖几间屋,就像……就像当年对我爹。”
仇三爷老泪直往茶桌上落,不说话。
卜守茹又问:“当年把我爹送到乡下,我爹恨我,今个儿你回乡下也会恨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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