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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铿然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终于忍无可忍地侧过身去,“滚。”
三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
叛军经过之前的惨败,不敢再轻易攻城,只按兵不动。
城下一片黑压压的寂静,有种山雨欲来的惊心动魄。
裴昀找到张巡时,对方正在指挥士兵安放城防武器。
长夜的清光照在城墙上,青砖间还残留着昨日苦战的血迹。
战事漫长如夜,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但所有将士都在各司其职,日夜坚守。
裴昀来到张巡面前,见对方正在摆弄一件“拒马”
,武器体积虽不大,不过铁齿排列精巧,称为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裴昀眉头微耸:“你打算出城作战?”
张巡眼皮一跳,抬起头来。
将领之心,原不该轻易被人看穿。
可不等张巡说话,裴昀的注意力似乎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伸手探向张巡的肩膀,好奇地拈起一只软壳螺。
那是一种河边常见的螺,似乎是农家用来养鸭或鹅的。
张巡原本想着心事,闻言也不禁愣了一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养鹅的螺……
多年前在真源县做官时,张巡在溪水边曾经捡到过一只小鹅,鹅翅膀受了伤,那时他还是多愁善感的书生,心中柔软,他替小鹅包扎好伤口,带回家中养了数月。
若非战火蔓延至身边,他或许仍在庭院里写字听雨,养鹅自娱吧。
“张御史?”
裴昀叫了一声。
沉浸在回忆里的张巡一时间并未回过神来,他恍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那场战火横劈为两半,上半生,他诗书风雅,或许比别人多几分傲骨,但和杀人打仗毫无关联。
当太守命令他出城迎接叛军的那一晚,他彻夜难眠,汗水沾湿了衣衫,乱世之中,文弱书生能有什么用处?那日天明之时,他穿戴整齐,来到护城河边准备自杀殉国。
秋风萧瑟,冰凉的河水没顶而至,他悲哀却并不后悔,他不曾有过远大的志向,也没有在官场左右逢源的天赋,家国破败,他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不过是有尊严的死而已。
肺里呛进了河水,就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时,周身却突然热起来。
像是有火焰在水里燃烧,炙烤得他全身发烫,眼前血红的一片,像是鲜血,又像是烈焰,那颜色渐渐在水中融开,占据了整个视线……
失去知觉往水中沉下时,他恍惚看见,一枚红色的羽毛轻轻地,像刀刃一样插入了他的胸膛……
“张御史?张御史?”
裴昀一连叫了几声,张巡才回过神来:“啊?”
裴昀随手把螺扔掉,明亮的眼睛给人一种奇特的信心:“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做,跟我来。”
见识过他作战的谋略与手段,张巡不敢怠慢,立刻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
两人从城墙回到营帐,裴昀让他屏退左右,一脸严肃地压低声音,左顾右盼问:“你这里有没有纸牌?”
“什么?”
一瞬间,张巡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把牌拿出来,我们来打牌吧!”
年轻人一派气定神闲,把打牌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张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蝉在营帐外聒躁地鸣叫,像是同情悲惨的睢阳主帅。
张巡后悔莫及,摸牌的时候,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挫败感。
被骗回营帐打牌已经够倒霉了,更倒霉的是,他的运气也不好,不一会儿,只见裴昀又甩下一张牌:“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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