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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么愚蠢和傲慢。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朱珠是他的导师,他的罗曼蒂克,他向往她、爱恋她,但绝不会妄图拥有她。
她结婚的那日,是他一生唯一一次的失态。
柳君然出生书香门第,父母对他相当开明,他从小不缺衣食,捧星戴月长大,却难得没有养成世家子弟的骄纵个性,反而当了一名教书匠。
最开始那几年,柳君然满心想的都是改革、教育、启智,他娴熟地转换着两种身份,并不自觉产生了一种“救世主”
一般的自满与轻视。
朱珠打碎了他,而朱莹又将他拼起。
曾经带领学生运动,连枪指在脑门上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柳君然,变成了如今朝九晚五、整日与家人黏在一起的模样。
现在的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连犀利的文风都逐渐变得委婉温和,报社里有人说他没有了野心,但事实上,是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他想让女儿快快乐乐的长大,想让他的阿莹不再为他担惊受怕。
柳君然有时回想,朱珠像一把火,热烈恣意,点燃他的野心;而朱莹像一碗水,平淡悠长,填满他的野望。
这算是变得庸俗了吗?
柳君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比起变得疯狂偏执,一天到晚四处打仗的蒋北铭,和看似温吞和善,实则疯魔成活的虞凤鸣,他已经过上他想要的生活了。
“好的爱人为你打开一扇窗。”
柳君然突然说道。
“什么?”
碎如金纸的日光点点洒落在他额发和肩头,将那眸色偏浅的眼睛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侧着头,无限温柔地对她说:
“阿莹,你就是那扇窗。”
你是我的归途,我一万个野望的指向。
朱莹的脸慢慢红了,她难得视线有些躲闪,就像是他们初见时那样,一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从来没告诉过他,结婚那晚,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噩梦。
梦里有小妹和他,还有蒋北铭,四个人纠葛的感情如同一团乱麻,又像是一个永无休止的莫比乌斯环:蒋北铭爱她,她爱他,他爱小妹,小妹爱蒋北铭。
被囚禁在屋子里的那些时日,梦里的她整日靠在房间唯一的窗户上,踮着脚往外看。
既希望他出现,带她脱离苦海;
又希望他不出现,远离这片泥沼,去践行他的理想。
梦的最后,是她跪在柳家门口,声嘶力竭地求着见她一面,从天黑跪到天亮,天又复黑,最后绝望之际,吊死在他家门口。
带着纯然的恶意与绝望,像是冬日的碎玻璃,即使碎,也要躺在马路上,给人留下不期然的伤痛。
——一个不被爱的女人留下的绝笔。
这样卑微、下贱、毫无尊严。
——但幸好,这只是个梦。
盼盼咿呀伸着小手贴在她脸上,那是继承了她和柳君然全数优点的,她们的血脉。
朱莹在丈夫关切的目光中擦掉眼泪,泪眼里盈着笑:“走吧,该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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