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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皇后,内侍引着走出宫门,就看见徐俊英挺拔的身姿,站在花树暗影里等着,他可没有耐心像皇上说的那样,陪她去逛看花灯,只一句话:
“走吧,回府”
说也奇怪,尽管明白了两人之间是那样的尴尬利害关系,媚娘一走近徐俊英,仍能马上找到那种安稳踏实的感觉,就像,说呢,茫茫人海中,他不是良人,但他总算是初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定为最亲近的、想要依靠的人。
唉,就当是在外地遇到个老乡吧,从他这里得点精神安慰也不。
深夜出宫,宫门外成排悬挂的灯笼,照得四处亮如白昼,车如水,马如龙,外命妇各自上车回家,定国公竟然还没走,见着媚娘,便要走,媚娘忙主动迎上去,庞氏引了定国公来相见,徐俊英少不得也上前见礼,说着话,其他几位候爷、候也加入进来,便在一处互相道别,方陆续离开。
车夫放下踏蹬,媚娘上着车,还在四顾张望,脚下踩空,身子斜了一下,徐俊英在一旁下意识地伸出手,她倒是抓得很快,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又赶紧放开,谁也不看谁,媚娘心里直吐槽,快快闪进车厢,免得难堪。
徐俊英不坐车,和宝驹、百战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走。
媚娘独自坐在车里,恍惚了一小会,惭惭偷着乐起来:好啊攀上皇后了最重要是皇上宠爱皇后,皇后说皇上肯听,有盼头啦慢慢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苦憋着关在候府过一辈,好日子会有的,给点耐心吧
见着点阳光,就以为春天到来了,没想到两天后居然又下起雨雪来,春寒依然能冻死人,还加上大风,媚娘怕冷,除了上紫云堂,去秋华院看,老太太那里都托辞不去了,不是有徐俊英吗?他天天去就行了呗,老太太稀罕的是他这个长孙,可不是媚娘。
晚上看书累了,又拿了勾针勾毛衣,用心织成的那件紫色毛衣给了皇后,又落了空,好歹赶勾件背心,春天穿背心就好,还有答应皇后的,小皇子的,找到事情做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闲的。
徐俊英走进来,没要翠思服侍脱掉斗蓬,只将手上的一个包袱交给翠思,看着媚娘说道:
“皇后娘娘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几日天气寒冷,托你为皇上做一件衣裳”
翠思将包袱拿到媚娘面前,媚娘找开来看,里面竟是几种成色和颜色都上佳的绒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穿着毛衣感觉轻松舒服暖和,便也给皇上要一件。
媚娘笑着对徐俊英说道我了,有劳候爷”
徐俊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媚娘先挑了明黄色的绒线,皇家特色嘛,想了想,又放下,另挑了紫色的,给皇后的就是紫色,他们夫妻恩爱,情侣装不是更好?下次织背心再给他们用明黄色。
定了相同花式,加班加点,叫三个丫头也轮流一起来,尽量把握好,让针脚细密均匀如出一人之手,第三天早上天蒙蒙亮,便让翠喜将完工的毛衣细心包好,送去东院,交到徐俊英手上:
“大*奶说:这是皇后娘娘要的毛衣,麻烦候爷仍旧交付内侍送到皇后娘娘手上”
徐俊英看了翠喜一眼,问道你们奶奶,这些日子都忙这个?”
翠喜低下头是的。
奶奶怕冷,不肯出门,除了去秋华院给太太请安,就在房里做针线活。”
徐俊英说跟你奶奶说,也去老太太房里看看,她多久没去了?”
“是,奴婢就跟奶奶说”
翠喜应着,磨磨蹭蹭又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徐俊英,徐俊英接这又是?”
翠喜说这件毛衣是奶奶亲手为候爷织的,春寒也很伤人,外边风儿大,候爷穿着吧”
徐俊英拿着包袱,沉默了一下,放到案桌上,说道留着吧,跟你奶奶说声辛苦”
翠喜暗松口气,退后一步,行了礼,赶紧离开。
她和翠怜、翠思又不是傻子,看不出候爷和奶奶之间的隔陔?翠思恨恨地说怪那个该死的表,她和翠怜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奶奶在候府被轻看,无人搭理,七爷仗义护着,生了恒哥儿后,七爷更是送了许多贵重的好,虽然后来都被表搬走,但奶奶那时毕竟收下了,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妈妈管得严,回了太太,找借口驱走院子里的婆子,不要那么多粗使仆妇丫头,可怎知外边没人看见七爷拿着进来?候爷不在家,小叔子与嫂嫂多有亲近,别人看着总不好,生了闲话,当时她们就劝过奶奶,奶奶只不以为然,怕只怕被人传了话给候爷,才致令夫妻生隙,如今变成这样,候爷又要停妻再娶,奶奶以后在候府的日子,只怕是再不好过了。
翠喜和翠怜、翠思自小在秦府长大,秦府虽然渐渐没落,但她们早将那里当成的家,太太仁慈,善待下人,和气,柔婉,从没有过打骂轻视下人的事,三人做了的陪嫁丫环过到候府来,一心一意遵从太太的嘱咐,和王妈妈一道,服侍看护,早抱定了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决心,死了又活,像变了个人似的,看淡了候府的荣华宝贵,有离开候府的心思,翠喜们是懂的,也很赞成,但王妈妈却不允,王妈妈坚决秉持太太的意旨,压着她们,要她们千方百计,帮助候爷和奶奶和好,哪怕是二妻并排,只不要离开候府,否则,奶奶和秦家的名声就此毁了
翠喜翠怜、翠思暗中不服:和离下堂的不少,不也有人嫁得更好,娘家同样过得红火的么?奶奶是人品,出了候府的门,不怕嫁不出去,就怕媒人会踩坏秦家门槛
但王妈妈自小管着她们,她的话不能不听,只好在不影响奶奶计划的情况下,顺一顺王妈妈,这不,一大早奶奶没起床,在帐子里交待翠喜拿了织好的毛衣走来交候爷带进宫,王妈妈就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将奶奶先前织好的毛衣塞到她手上,小声叮嘱,教她说,务必让候爷收下。
翠喜一边走,一边摇着头笑了一下:总算办到了,候爷收下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嘛。
随即又想:奶奶手艺精巧,第一件织给了他,皇上皇后也穿上了呢,候爷敢嫌弃么?
翠喜办好了差事,走得欢快,她却不文锦轩里徐俊英对着那件毛衣发了一阵呆,收下这件毛衣是有苦衷的,皇上都穿上媚娘织的毛衣了,他这个要是没有,让人看?
他将毛衣平展摆在桌上,干净清爽的雨过天青色,是他喜欢的色系。
针脚细密,花式雅致大方,他想起那天媚娘在院中石桌旁,一边听他,一边低头勾绕着绒线,那样一针一线,绕来绕去的就成一件衣裳了?
慢慢解开外袍,脱下夹层马甲,他一向不爱穿又厚又闷的絮毛马甲,将毛衣看了又看,确定哪边在前哪边在后,套头进去,不大的衣裳,这么粗壮个人却也能穿得进,轻裹住身体,感觉暖暖的,袖口处松紧长短也刚好合适,媚娘,倒像是量过他的身。
忽想起那晚他醉酒又“醉茶”
,难受得要命,浑身疲软无力,四肢轻微颤抖,媚娘来到床前摸了他的脸、额头,抓握他的手……
昨夜在宫门上车,她一惯的心不在焉,差点栽下车,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被她紧紧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尖尖的指甲掐得他生疼,他的心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从交握到放开,短短一瞬,他却仿佛过了很久,不是百战提醒,倒忘了要骑马,就打算跟着马车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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