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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盆满钵溢之后,先生便带着小江南追着月赶回雁北。
小江南在六岁之前一直以为先生就是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直到那次救下小烟雨。
先生喜欢喝酒,尤其是雁北青云楼的杏花。
那日明显兴致很高,喝得晕晕沉沉,迷迷糊糊说了很多在那时小江南还不懂的话,例如说说书人这事就得说人装人,说鬼扮鬼,说老神仙就不能娇滴滴做那翘着兰花指的俏娘子。
小江南听的云里雾里,见先生说到后来酣睡过去。
只是先生的睡姿着实当不得‘先生’这雅兴的二字,像军伍大汉一样抱着兵器,四仰八翻的,只不过先生抱着的是小江南一直以为只是装江湖落魄剑客用的破败剑匣。
而这通往雁北的官道,也不是什么四通八达的路径,沿着凉水走就是所谓官道,越走越险,一面是山,一边傍水。
但这是进入雁北城的唯一途径,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像先生说书里面的老神仙一样,御剑飞过瞧这势头不破天际势不还的凉山。
五六岁的小江南那会与其说是在赶马,不如说是小半个信马由缰,老马识途。
先生这匹红鸣马可是老的不能再老了,走上小半个时辰就喘息的不成样子。
无论小江南用牧鞭甩出如何响亮的鞭花也无济于事,小江南最后没了法子,只好学着先生盘着左腿翻看存了好久铜板才换回来的《山海志》,看那些长着倚角翅膀的妖魔鬼怪。
才看几页,夕阳渐渐垂了下来,红鸣马突然躁动不安起来,慢吞吞的向前跑动。
小江南疑惑着抬起头,发现后面足有二三十黑衣铁甲的骑兵,马蹄急急,如踏雷霆,扬起的灰尘一层盖过一层,夕阳的光晕撒在那层铁甲上,像阎王爷的派上来的勾魂使者。
小江南何曾见过这等穷凶极恶的仗势,甩开书,使劲摇晃着李先生,用尽浑身解数,就差小巴掌上脸了。
眼见先生并没有醒来的趋势,小江南就想驱赶马车靠边让让。
谁知兵马骤至,领头那位长的五大三粗,一道骇人的疤印从左眼延伸到嘴角,还喷着热气的马背处别了一根七尺左右的狼牙棒,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用想也是常在阴阳交界处打滚摸爬的主儿。
五大三粗看见这停在官道中央的还喘着气的小劣马,瞧见上面穿的破烂还在酣睡的酒鬼和捏着衣角仰着头默不作声的小江南,忽地皱了下眉头,一狠心抡起狼牙棒就砸了下去。
小江南吓得一时间双手抱头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凄惨面相。
等了一会迟迟没有等到勾魂夺命的黑白无常的小江南,反而听到了李先生醉醺醺又慵懒的声音,“生的五大三粗,却只会欺负一个孩子。”
听到声音的小江南欣喜而又担心地睁开眼来。
只见李先生不知何时单手用剑匣抵住了狼牙棒。
说完李先生拿着剑匣的的左手一个旋转,接着用力一拉,马上的五大三粗哼了一声,一个踉跄险些从马下摔了下来,不过狼牙棒却是脱手而出。
随后李先生左手提着那被小江南一直误以为只是道具的破烂剑匣右手拎了还没喝完的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跳下了马车。
二三十骑见将军的武器被卸手,马蹄长嘶,一顿整齐的抽刀声,都是辽金骑兵常见的环柄刀。
同西夏的凉刀不同,环柄刀柄短刀长,刀身弯曲,凉刀则是直背直刃,刀背较厚。
李先生见此,反而将剑匣抗在肩上,身形晃荡地提起酒坛灌了口烈酒,笑道:“怎么着,想一起来阿?”
“哟,瞧不出来,这凉山凉水窝囊地还能出个硬气人,不错。”
五大三粗刻意弯下身子,俯身说道。
边说边揉了揉手腕,压制住手下兵马的肆动,而自身也知道有军务在身并不想多加耽搁,又是一个手势似乎是让小江南他们先走。
他也知道凉州境内草莽龙蛇般的江湖人士众多,比起景州、陵州其他州县,凉州百战地,善茬不多。
虽然先前一路行来,一副挡我者死般的砍瓜切菜,就算再凶恶的响马盗见到二三十饮血的狼骑也得掂量掂量吧。
尤其是这般说话的,要么是嫌命太长了,要么就真是有所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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