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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前,他将黄宛然埋葬在西北角的宝塔内。
钱莫争便带着秋秋爬下台基,与她的妈妈永远告别了。
玉灵、小枝、林君如、伊莲娜都跟随着他,小心地走下陡峭的金字塔,离开这个古老的伤心地。
只有童建国留在了原地,还有三个人被困在地宫,必须想方设法把他们救出来。
此刻,他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孤独地看着雨水从塔檐打落,如无数珍珠绽开在石板上。
刚才被雨淋湿了衣服,贴在身上感到阵阵寒冷。
他索性把上衣都脱掉了,光着膀子展露着肌肉,五十七岁仍像年轻人那样,只是后背有好几道伤疤——那是几次被子弹洞穿留下的纪念,其中半块弹片还残留在肩胛骨下,每当潮湿的雨天便隐隐作痛。
那针刺般的感觉又袭来了,瞬间撕裂了背部神经,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
已经三十年了,弹片深埋在体内无法去除——
1975年的雨季,与美军特种部队的惨烈战斗,给他留下了累累伤痕。
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战友,却意外地捡回自己的性命。
在昏迷了几天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竹楼里,一张陌生而美丽的脸庞,如天使降临在濒死者身边,并让他奇迹般的死而复生。
她的名字叫——兰那。
这是个大山深处的白夷村寨,就连村民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们究竟属于泰国还是缅甸?几百人的村子完全与世隔绝,仍然保持着古老的习俗,据说已在这里生活了八百年,就连美国的军用地图上,也没有标出这个地方。
村民们在童建国的伤口上,被敷了一层特殊的膏药。
老僧人用火钳给他做了外科手术。
事先给他服用一种草药,强烈的腥臭味令他再度昏迷,由此起到了麻醉作用。
除了一小块弹片过于接近神经外,其余的弹头都被取了出来,让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直照顾他的是兰那,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穿着白夷人的长裙,时常挽着古典的发髻,连着半个月给他端茶送药。
她的眼睛不同于汉人,连同鼻子和嘴唇的形状,明显来自不同的文明。
当她在火塘边穿梭的时候,童建国感觉她并不是真人,而是来自古代的美丽鬼魂,熊熊火光染红她的眼眸,闪烁着反射向每个男子的心。
越过边境参加游击队很久了,他已学会当地每个民族的语言,每夜都想要和兰那说话。
但她显得非常害羞含蓄,完全不同于她的同胞们,经常低头不语答以微笑。
有一个树影婆挲的雨夜,童建国再度用白夷话问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兰那小心地给他的伤口换了药,破例地轻声回答:“因为你很勇敢。”
童建国想想也是,如果其他赞美不敢接受的话,那么“勇敢”
二字倒是当仁不让。
他裸露着半边后背,咬牙忍住换药的痛楚,还能感受到兰那的手指,冰凉如玉地划过皮肤,仿佛一把利刃割开自己。
他猛然回头抓住她的手,双眼被火塘映得红红的,心跳得要窜出嗓子眼。
火热的体温传递到她手上,似乎要融化千年的冰。
兰那立刻挣脱开来,躲在一边说:“别,别这样。”
“对不起。”
童建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披起衣服低头说,“谢谢你。”
她躲在火塘的另一端,这么看就好像被火焰包裹着。
她娇羞地眨了眨眼睛,便如精灵退出了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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