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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颓丧地收回手,使劲地把巨大的沮丧吞进肚里,我的确是什么也做不了,他们甚至根本就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那个男人停止了哭泣,嘴巴像缺氧的鱼儿一样微微张开,手指放在嘴里,像个流着鼻涕的小孩,不,也不像,因为他连咬手指也忘了,就那么浑身颤抖地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不可控制的恐惧中。
无头之鬼再次转过身子,声音里带着得意和嘲讽:“你看看这个没用的男人,他好像还很享受他的恐惧呢。”
我感到深深的绝望,我没有想到,在王大猛他们到来之前,原来会是这样的场景。
正在这时,王大猛和大老冯过来了。
接下来的故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当王大猛把步枪上的刺刀取下来时,那个无头之鬼一下子直起了腰,把肚脐眼向前挺着,我早就看出来了,肚脐眼是他的嘴巴,也是他的眼睛和鼻子。
我抱着膀子,饶有兴趣地看着。
王大猛过去抓住那个日本兵的头发,用脚踩住他的胸膛,然后瞪着那个还在浑身颤抖的女人说:“你把眼睛闭上。”
女人惊慌地把眼睛闭上了,王大猛用刺刀在日本兵的脖子上一抹,把他的头割了下来,然后走到门口,远远地甩了出去。
无头之鬼立刻伸出胳膊,慌慌地跟随着那颗丑陋的脑袋跑了起来。
那颗脑袋在空中划了一个难看的弧线,落在马路对面的大院里了。
无头之鬼和无头之狗穿墙而过,我迟疑了一下,向墙壁中走过去,墙像海水一样,我的脚在墙的另一边,而脑袋已经过来了。
那个无头之鬼跪在地上,双手使劲地去抓那个脑袋,但他的手穿过脑袋,怎么也抓不起来。
他扭过身子,声音充满焦灼和愤怒,说:“帮帮我,快帮帮我,我要回家!”
他正在向我求助的时候,一条吐着长长的舌头的野狗跑过来了,咬着那个腥臭的脑袋,远远地跑走了。
无头之鬼悲伤地叫了起来,慌慌地站起来,紧紧地追赶着那条野狗。
我嘿嘿地笑了,说:“你永远都只能做一个无头之鬼了,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无头之鬼转过身子,悲愤地冲我叫道:“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帮我?你们中国男人就喜欢看人热闹吗?”
我干脆坐在一个石头狮子上,支着下巴看着团团乱转追着野狗的无头之鬼,开心地说:“我当然喜欢看这样的热闹,这难道不也是你们这些野兽应有的下场吗?”
他站着了,冷笑一声,愤怒和绝望让他的声音嘶哑:“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们是野兽,但你们中国的男人呢?1937年的中国男人像绵羊一样任我们宰割,现在的男人也未必好到哪里。
我知道你在偷偷地喜欢着一个叫曾小艳的女人,哈哈哈,可惜你永远都得不到她。
她以为她找到了一个男人中的男人,但那个有着可怕纹身的男人仍旧像绵羊一样懦弱。
不,说他是绵羊,甚至是侮辱了绵羊。”
我愣了一下,从石头狮子上跳下来,揪着他的领子,问他:“你在说什么?”
他发出了嘿嘿的奸诈的笑声,说:“你是不是也急了?不用着急,你很快就知道了,你过几天看看晚报就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头之鬼不再回答我了,他的胳膊和腿慢慢萎缩,越来越细,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团黑烟,突然就消失了,我手里只剩下一身肮脏的军装,散发着茅坑里的石头才有的臭味,它们是那样浓烈,像汹涌的海水一样向鼻子里扑过来,我几乎要呕吐了,忙把它远远甩走了。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曾小艳会有什么事情?
我愣愣地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心里充满不安。
曾小艳突然请假,还是她那个在黑社会混的男朋友把她叫走的,难道她会出事吗?我想了半天,实在毫无头绪,我摇了摇头,一个连脑袋都没有的无头之鬼,他会知道什么呢?也许就是故意吓我的吧。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南京城里游荡着,在天色大亮的时候,终于在长乐路朱老板家门口,看到了王大猛他们,那个女人抱着丢儿,清晨的风吹过来,撩起了她额前的秀发,她的脸上留有被日本兵强暴的血迹,她的目光悲伤而又动人,她是美丽的。
她的秀发仍然遮盖不住她的惊慌和恐惧,但她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的前面是王大猛,后面是大老冯,两人手里的步枪都上了刺刀,手指扣在扳机上,手榴弹袋也已经打开,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他们都已经做好准备。
他们三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从一座房子闪进另一座房子,慢慢地向安全区的方向移动。
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但愿他们能平安到达安全区,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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