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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莫负长诀（第6页）

耿云霄看着威虎骑兵驰远，忽然体力尽失，只撑着长枪勉强站定。

冯焕道：“耿将军……”

他回身看着不远处躺在地面的江天何，只见众人皆围在他身前低泣，踏月不知何时一瘸一拐地从北面赶来，伏在他身旁低低地悲鸣。

齐协抹泪道：“耿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他走至江天何身前，牵起踏月的马缰交到齐协手中，道：“往东走罢，去那片山岭，活下去。”

冯焕见他似无一同离去之意，低声道：“耿将军欲往何处？”

他凄然笑道：“送他回家。”

众人皆一惊，欲劝说什么，却说不出话。

他又道：“还不走么？”

诸将便皆抱拳，悲声道：“辞别将军！”

说罢纷纷抹泪上马，往东面疾驰。

踏月嘶鸣着不愿离去，齐协死拽不动，耿云霄便上前抚着它颈项道：“你已尽力，去罢，他若在，一定希望你活着。”

踏月这才悲鸣一声，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待众人皆已走远，他又看了江天何许久，终于把他与泉婴一同抱起，一步步朝东南而行。

那方是他们的家国，他要送他回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仅余的力气皆已耗尽，仍抱着江天何不愿放手。

身后火光与喊杀声近了，他不知是威虎还是定军，亦或是两军战火蔓延到了此处。

他只知，无论何种情况，自己已不可能活着回京了。

前方远远立了一个人，正背对他仰视夜空，几点星子和着月色照亮了他身形。

耿云霄原以为是谁不愿离去，走近看时，却见那人一身黑衣，并未着军服。

那人抬手触碰虚空，指尖缓缓凝起几点金光，才要聚拢，又倏地消散了，便低喃道：“已被河汉当作人类了么。”

耿云霄并不在意此人，只一步步朝前走着，距他丈余远时，终于再无力抱动江天何与泉婴，往前一跌，跪坐在地上。

那人亦早知他在身后，只此时才回眸看了他一眼，耿云霄瞬间愣住。

月光下彻，照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眉心金纹清晰可辨，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耿云霄一字一顿，咬牙嘶声道：“百里初！”

虚垂眸看着他，似有些惊讶。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分明带了喜悦，却又饱含绝望，似在欣慰他的存在，又有着深深的哀怨与悲怆。

他问道：“这便是他的名字么？”

耿云霄怔怔看着他，只见那目光并未在自己怀中逝者停留，更不见半分悲戚与怜悯，便了然苦笑道：“是了……你怎可能是他。”

身后喊杀声又近了，他已放弃了求生，只抱紧江天何，不愿再走。

虚看了他片时，开口道：“为我做一件事，我让你活。”

喊杀声仍在继续，战火已遍布四方，沉重的夜空忽然传来一声龙吟。

耿云霄盘坐于游龙之背，俯视下方愈来愈远的平野关，又将目光投到臂弯的江天何脸上。

他会活下去的，他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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