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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一天忙完,夜幕降下来,我候在寝殿里头,只觉一身骨头都要累散了架。
头上的凤冠尤其重,还不能被压低了头,就这般顶着抬了一天头,脖颈都酸了。
合卺酒还未喝,殿外还候着嬷嬷们,我也不好自个儿除下来,只能等着太子殿下回来。
他倒是没叫我多等,身上酒气也轻,想来是没被灌多少。
他前脚一踏进殿里,后脚嬷嬷们便愈发警醒着,只待到盖头一挑,她们便鱼贯而入,将合卺酒子孙饽饽之类奉上来。
他站在我身前,我瞧得见那双玄色金线云纹靴。
先前礼仪嬷嬷是教导过的,这时候我该说点什么,最好是既深情款款又能引人疼惜的话。
可我与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这一日里连半个字都未曾对他说过,这时候满朝文武又不在,表面功夫都懒得装,更不可能说些什么。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我亦等着。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他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我十分不齿地开始搜肠刮肚想着该说点什么既不是很伤人心又不是很得人心的话――这凤冠委实是太重了,这势头来看,再僵持一夜也是能的,那我怕是要成了大梁开国以来第一任被凤冠压断脖颈的太子妃。
没成想,倒是他先沉不住气,轻轻喟叹一声,而后动作利落地挑了盖头。
我飞快抬头瞥他一眼,往旁边腾了腾空。
感觉到他坐在我身侧,我忙不迭往旁边又挪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进来的嬷嬷们一时都有些傻眼,机灵的几个已然觉出他们的太子太子妃不像是新婚燕尔,反而像是一对被硬生生用红线绑了的仇家。
可她们要做的还是要做。
为首一个颇为难同我道:“娘娘,烦请离太子殿下近一些,合卺酒还未喝呢。”
我估摸了估摸能喝完合卺酒的距离,不情不愿靠过去。
太子今日异常沉稳,除了“赏”
字外,一字都未多说。
我冷着脸将这些了了,唯独喝那合卺酒的时候,心上像是被人敲了敲,敲起前尘往事来,冰封霜降的心被生生敲裂了几道缝隙。
待到嬷嬷们亦退了个干净,宫女将层层帷幕放下,退出寝殿,将门掩上,一时间这偌大的殿里只剩了我们二人。
他起身走到我身前,将凤冠从我发上取下去。
我陡然轻松了不少,不动声色压了力在手上,警惕着他动作。
他手顿了顿,深深望我一眼,末了只说了句“睡罢。”
我将信将疑,本想委婉些看他能否移驾书房,可转念一想,新婚当夜他若是都未曾留宿,传出去叫府上知道了又要将我好一顿念叨。
我往榻最里头挪过去,背对着他。
好在这床榻宽大,如此一来两人之间泾渭分明。
红烛是要燃一整夜的,此时烛火仍亮着,我盯着自己影子瞧,瞧着瞧着,就觉着是与前世的烛火映在了一处。
听得背后那人呼吸渐渐平缓,我转过身去,借着烛光,静静望着他。
他睡着的时候,那些上位者一昧的杀伐气便被掩盖下去,眉宇蹙着,叫人看了便容易升起几分心疼。
他的轮廓我是熟的不能再熟,一遍遍勾勒在心尖尖上,斧凿下去一般深刻,却又血淋淋的,一旦触及,即便只是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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