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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时,枕畔是空的,她下意识又摸,真的只有光滑的丝绸。
慌忙睁眼,瞳里映出他修长的手,将她的小手整个覆住,寒夜里,他轻笑的声音如一道春风:“瞎摸什么呢?那是我袖子。”
顿了顿,方哑声道,“人不是在这儿呢嘛。”
错觉吗?她觉那手心是凉的,抬起眼帘:他半倚在床柱上,月光透进来,映着那长发迤逦如曲江流水,眸中满载着波光,看着她。
他已这样瞧了多久?这月这人,恍然似梦——就是个梦吧?脸颊却忽有些烫,她掩饰着,转开眼去,迷迷糊糊的随口道:“之惟……”
他手一紧,惹她吃痛回望,清醒在他涌动的眸光。
之惟倾身,声音有些沙哑:“你刚叫我什么?”
原来,所有的烟波流转都只为了她这一声——
她看见他眼中说不明欢喜、道不尽忧伤几欲夺眶,声音已是彻底的嘶哑了,温柔得教她分不清是笑是叹,道:“断云,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啊。”
第一次吗?她想不起来。
他性子偏冷,她本来也淡,入了王府之后便一直这么“王爷”
“王爷”
的叫着,他从没说他在意,差点以为他的名字就是这样了,却也会在不经意间,偶然想起那邂逅时分,灯光明丽如月华,他噙着笑说叫“韦之”
,将那宿命的两字如印章在芳心间扣下——“之惟”
——她疑惑:自己真的从未这样唤过他?努力的回忆中,她此时是彻底的醒了,秋水倒映着他的瞳,他眼里泛滥的东西两双目也盛不下。
“是第一次。”
仿佛能看到她的疑问,他唇角含笑,半垂了长睫,确认,“这名字被叫的次数不多,我都记得的。”
她知道那明明是喜悦在他眉睫荡漾,却觉得自己眼眶越来越痛,好似他眸里的那一泓春水都倾倒在了她眼里,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又唤了一声:“之惟。”
“以后就这么叫。”
他满意的扬起唇角。
面上红潮泛滥,再不疑心是梦中,她闭了眼,点点头:“没人的时候。”
他眉间稍纵即逝丝憾意,随即便展颜:“说定了。
呵,再叫一声。”
“之……”
她不敢睁眼,含羞再唤,还未说完,唇上便着落了他一吻,迷迷糊糊,似有温暖水滴落进雾鬓。
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心底柔软到忽有些疼。
他环住她,从未有过的紧,不能看见他表情,但她听得到他心跳,隆隆的,从未这样的近。
良久,听他轻轻唤了声:“断云……”
以为他要说什么,半晌,却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他是怎么了?他怀里,她想抬头看他神情,却又不敢。
只听他终于喃喃道:“我慕容之惟这辈子只亲向一个女子求过亲,只亲立过一位正妃,只有这一个妻子,不论将来是……人上人,还是……阶下囚……”
说着,手臂松了一些,因胸前衣裳已湿了一片。
螓首埋在他怀里,就是不肯相望,他不禁轻轻一笑:“十多年都是这么一个人走过来的,也没人能说句心里话,也就忘了该如何说,你莫见怪……”
那又为何要在此刻说出来?她嘴角尝到咸咸的东西,再不是迷蒙错觉——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原来,是怕看了就垂下泪来。
她原本不是没有丝恼,满怀悲痛懊恼归来,本以为一进门就能像往常样有双坚强臂膀迎接,任她痛哭流涕发泄所有悲愤不甘,却不料,厅堂空空,不见人影。
憋了一腔悲辛无处投递,她承认,在人后,卸下了医者身份的自己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也会因他的轻忽失落委屈。
往后府走的路上,没想最先遇到的是林云起,将她拉到一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她到此之前,都不愿信的几句——他说:听到何太医染疫的消息时,兰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不止是不能言语,按李医官的话说,是血脉差一点就凝滞了,直到听到她平安的消息。
乍听她自是难信:他是谁?是杀伐决断、冷静自持的兰王啊,是跋涉过多少艰辛经历过多少风浪的兰王啊,是那个朝中名声好听点称为“淡泊”
、难听点叫作“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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