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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辰时,院子已经打扫好,旦角开始上装。
不,是我开始给旦角上装。
猩红衣袍,金流苏银步摇,我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伊叔。
这让我有些恍惚。
“当家的?”
我正在给他戴头饰,见我停住,年轻的戏子就转过头来,道,“当家的放心,我虽然是年轻了点,师傅这个位子既然给我做了,我没有师傅做的那么好,但也定不负师傅平日里的教诲。”
我想着那个表面上有点严肃,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由得问:“你们师傅他……他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年轻戏子望着窗外:“练妆,练功,练嗓子,偶尔帮忙打扫院子,挑挑水做做饭。”
“唱一句看看?”
“唱什么曲子?”
年轻戏子反问道。
我不假思索道:“穆桂英挂帅吧。”
年轻戏子咋舌:“师傅最喜欢的戏。”
然后他唱了开头那一句:“打一杆帅字旗。”
声音铿锵有力。
我倒吸一口冷气,“真像伊叔”
。
此时旁边燃着的香,已经尽了差不多一半。
“我说,你们唱戏的,都有个艺名吧。”
但印象中,伊叔从未提过他有什么艺名。
“没有艺名,只有坐上了师傅的位子,才能有艺名,准确的来说,那是某个职位的代号,一个名称,像什么政委啊书记啊的。”
“什么样的称号?”
“青衣成戏,戏子凉薄,凉薄无心。”
我才给他勾好朱唇,香燃尽,门外锣鼓喧天,有人喊:“戏子凉薄上台。”
年轻戏子点了点头,道:“坐什么位子挑什么担子,走也。”
出了化妆间,外面院子已经坐满了人,好不热闹。
按照规矩,我是不能在台前看戏的,而是在台后听戏。
程唱西皮导板)日前领了严亲命,(慢板)命奴家在帘内偷觑郎君。
只见他美容颜神清骨俊,义见他衣褴褛家道清贫。
倘立志苦用功自能上进,也能够功名就平步青云。
(南梆子)他明知老爹爹为奴行聘.反将她亲生女嫁与穆门。
想是我程雪娥生来薄命,因此上难得配如意郎君。
(散板)我二人婚姻事已然言定,却为何无故地独自潜行?左思来右想去心中难忍,儿的亲娘啊,我暂且回绣阁再听信音。
(程唱西皮原板)本应当随母亲镐京避难,女儿家胡乱走甚是羞惭。
小妹行见姐夫尤其不便,何况那朱千岁甚是不端,那日他来将奴骗,幸中母氏巧机关,如今若再去重相见,他岂肯将儿空放还。
(唱流水)母亲不可心太偏,女儿言来听根源:自古常言道得好,女儿清白最为先,人生不知顾脸面,活在世上就也枉然。
强盗兴兵来作乱,不过是为物与金钱,倘若财物随了愿,也未必一定害人结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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