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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左右两半脸扭曲一下,似乎忍不住想痛叫出声来发泄一下,却很快忍住,似乎是为了分散痛苦,开始不怕死地与他耍嘴皮子,苦中作乐。
被顾长技鞭打的人少说也有十来个,其中不乏骨头硬的,但这儿子是第一个能在他鞭子下从头含笑到尾,哪怕是僵笑。
顾长技像被这笑容激着,下手越来越狠,渐渐不留余地,然而,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却愣是撑到最后一刻,从有力气调笑到只能呼呼喘气。
顾长技停下鞭子时,儿子已一身血水,软软躺倒,像是要死在地上,可就在这时,他嘴角还勾着一抹快要散掉的虚弱笑意。
顾长技一步步踱过去,“你这是干什么?故意气我?”
儿子勉强提起点精神,沾沾自喜得眼角眉梢都要飞起来,“……我知道你想看我求饶,但我偏偏就要笑到最后。”
这一句话仿佛耗尽儿子的力气,他断断续续喘着气,眼中神光涣散,对顾长技的恨与恶意与防备组成的壁垒摇摇欲裂,不经意流露出不愿表露的渴望,近似儒慕。
儿子有点昏昏沉沉,嘴里念叨着“可恶……真疼死人了”
,而在疼晕的那瞬,反而软软呢喃了句:
“……爸。”
如果说前面受刑的不俗表现让顾长技重视起这个继承人,最后那声毫无防备的呢喃,让连自个老母都没背过的顾长技,伸出他宽厚带茧的手,亲自抱着湿漉漉满是血的儿子,一步步出了密室,把他抱回床上,让小魏日夜照料,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
被替代的时间像是一觉无梦。
顾温再次睁开眼,日历已经翻了半个月。
他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是快要断掉,胸前背后包扎着绷带,微微一动,还有种钻进骨缝的疼与酸麻,可见当初有多严重,这样想着,他对被强行替代恨,与更为复杂的接近心疼与怜惜的情绪涌上。
顾温走进浴室,短短几十步路,疼得冒了一身冷汗。
镜子里映出有些苍白的脸,眉间夹着几层褶皱,双眼像两块无神的黑石头,微微拉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完全没有那个人格熟悉的弧度,反而表情更加古怪。
顾温敲了敲玻璃,“……你怎么样了?”
擦得崭新的镜面映出他不讨喜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半个月前让人心有余悸的激烈情绪仿若还回荡在胸腔,顾温绷紧唇瓣,嘴里像含着热烫的沙石,苦不堪言,又是恨又是苦涩又是身不由己的惊痛,无法咽下,梗在喉里。
他必须发泄点什么。
“你出来……”
顾温又敲了敲玻璃。
心里不上不下像被一把火烧着,嘴里含的沙石翻滚,蒸蒸热气直冲大脑——不亲眼见那人一面,他根本无法安下心!
“……出来吧。”
镜子里毫无变化,顾温仿佛脑子烧得有些魔症,一下一下。
咚!
咚!
咚!
机械敲着问着焦躁着不满着,随着骨节的痛意蔓延过来,他僵硬的表情竟微妙地舒展了些微。
在这一瞬,他从焦灼的情绪中有所解脱,形成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顾温敲击的动作幅度越大,扯到深可见骨的鞭伤,绷带底下渗出血,更深的痛感袭来,覆盖了顾温的情绪,这样,仿佛渐渐能从自虐中体验到另一个人格当日所经受的痛苦!
顾温下手越来越重,表情越来越冷静。
咚!
咚!
咚!
——砰!
镜子不堪持续重击,突然裂了,玻璃碎渣扎进皮肉,镜中映出的少年也四分五裂。
顾温目光一顿,从无意识的魔症中回过神来,像是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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