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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气这个词,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词。
唐东强已经不记得是谁说过或者在哪里听到,剑修以剑道修行,剑意便是道心的指引,外在物化依托于手中之剑——转换成凡人普遍能够理解的概念,道心便可以等同于凡人的理想,这东西一旦确定,就要努力去做,但凡是三心二意两天改一次的,有几个最后能成事的呢?这是对凡人而言,那么之于修真者——逆天而为以求超脱凡尘上窥天道的路,道心能三天换一次,两天改一回?这不是一事无成的问题,而是轻则身死重归凡尘,重则……灰飞烟灭于天劫之下,万劫不复连魂魄都不能残留!
而谢明远……他需要用长宁,来压制霜天,那么是不是也就可以理解为,他原本的道心已经走入了歧路。
想到此处,唐东强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之中,道心乃修行根本,这就算是凡人也能想到,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修真者还能继续修行?奈何面前的谢明远平静沉稳,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好的迹象。
“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
谢明远坦然地说着,但唐东强依然感觉并不是很好。
“虽然……我不太懂修真,但是道心这种东西,我总觉得以你的修为来说,应该很坚定了才对,怎么会轻易出问题?”
而且,问题大到自己的剑都不能随便用,还需要用另一把来压制?
比起瞬间紧张起来的唐东强,谢明远的态度依旧淡然,“所以,这只是很小的问题。”
“真的?”
唐东强挑眉,心存疑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协会的修真们,都说你的霜天是青铜剑……也就是说,他们全都以为长宁就是霜天,那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你一直只使用长宁,而不再用霜天,以至于青葛他们都没见过真正的霜天……你老实说,你认识青葛他们多久?”
“……”
谢明远微微低了低头,掩盖了脸上的表情,但还算诚实,坦白地告知,“青葛生于宋徽宗被囚时期,是白墨老祖在北宋南渡难民中捡来的,那时候我就见过,还在襁褓里的青葛。”
两宋交际之时?那算一算时间,也快一千年了啊!
!
!
“你的‘小问题’持续了一千年?”
唐东强不由得把声音提高了一个程度,狠狠地强调了一下小问题着三个字,“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讲过!”
喊完这句话,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一下——人家的问题,还是致命弱点,干什么要跟自己讲?
“……那个,我的意思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谢明远居然这样说着,规规矩矩的道歉反而让唐东强不知道怎么回话,谢明远不知道是怎么,忽然就露出了非常温暖的笑容,之前祭出霜天带来的影响很明显——剑修的眉宇之间笼罩了一层抹不去的杀意,但此刻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放心,现在在没有解决之前,我尽量不会使用霜天,影响微乎其微,而我想你应该对我有点信心才是,不会拖更久了。”
说着,谢明远露出了明媚的笑脸,让唐东强紧绷的心情也稍稍被感染,只是这可苦了旁边不远处的其他修真者——什么时候见过剑修谢遥笑成这个样子?被附身了吧!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救我的那几次,都是用了霜天!”
唐东强皱起眉头,霜天蕴含着谢明远原本的剑意与道心,每次使用必然会将那难以控制的戾气从长宁的压制之下解放,重新进入谢明远的心中,这样一来,那不是又动摇了?
唐东强不由得担心,他出点事,往最糟糕想,也还是可以变成个鬼,反正协会里多得是鬼,而他也没什么亲人在世,了无牵挂,而谢明远那可是千年道行,如果被自己耽搁……“我只是个凡人,你何必因为我损伤了自己……”
“为什么你还是把我当做外人?”
谢明远忽然收起了笑容这样问了一句,唐东强一怔,感觉谢明远似乎理解错了什么,一抬起头对上一道微微含着落寞与失望的眼神,却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又是这样的眼神,那种最初吸引唐东强去关注这个演员的,就是这样的——本该是超然于世外的仙家,但眼底却依旧藏着与尘世千丝万缕的瓜葛,平日深深埋藏,唯有浪起风涌波涛难掩的时候,才会偶然被发觉,半是悲伤、半是癫狂,在苍山巅长歌当哭,哀凉跨越时间绵长漫延,比他眼中的天地还要广阔。
——以往只是隔着屏幕,在他演戏的时候见过,不过现在少了屏幕,唐东强终于肯定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谢明远曾经塑造过的一个个半痴半狂的仙人形象,大多都是自己的某个投影,而这种时候,唐东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面前站着的并不一个人类,远远比外表年纪长久得太多的回忆,让哪怕是耄耋之年的老者都不会有这样深沉而复杂的眼神。
“……原来还是我在奢求而已。”
谢明远忽然就这样说了一句,后退两步,然后忽然就凭空消失在原地。
等一下——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唐东强站在原地,半晌后才呼出一口气,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喉头,奇妙的情绪弥漫,虽然他根本不理解谢明远最后那两句自说自话究竟怎么回事,眨眼之间就翻脸……
“道心不稳,就像凡人的心理问题一样奇妙,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思维方式已经变得……非常歪。”
背后忽然就传来一声感叹,神秘出现了一次又神秘失踪的白墨正站在唐东强背后,双手拢在袖子里,依旧是一副少年的摸样,好端端的剑修,就这么被老祖一句话归类成了心理有问题的问题青年,只是唐东强忽然发现,白墨原本长长软软的墨色发丝,额前多了一缕很浅很浅的青灰。
注意到唐东强的目光,白墨伸手捏了一下自己那绺变了颜色的头发,微笑:“生死枯荣,天道之序,这世上无人能免,哪怕开天辟地的盘古,不也同样身陨化作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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