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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策有点尴尬,支吾了下才道:“七哥对定宜也有点意思……”
“那正好。”
皇后得意洋洋勾起唇角,拖着长音说,“怎么办呢,科尔沁王公呼和巴日家的大格格十八啦,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
挺美的姑娘,眉眼儿开阔,就是脾气不大好。
蒙古人,豪放嘛,宗室里那些人怕镇不住,所以姑娘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呢。
我琢磨着,指给七爷挺好的,门当户对,简直太合适了!”
越说越高兴,这就忙着要去办了。
站起来冲弘策笑道,“十二爷回去吧,只要园子里不发话,宫里有我呢,出不了乱子的。”
弘策道是,却行退出了养心殿。
到宫外心也放下来了,暂时能蒙混一阵子,就像皇后说的,只要太上皇和他母亲那里不插手,事情就不算太糟。
他仰头看天,刚到辰正,太阳照在身上融融的。
早起的雾还没散尽,远处城廓隐匿在朦胧间,墙根底下微凉。
遛鸟的人手托鸟笼,插着腰,踱着四方步,风一吹,袍角刮过桥堍的莲花基座,刮没了面上的轻霜。
关兆京侯在西华门外,见他主子出来忙上前迎接,十步开外停一青呢帐小轿,呵腰说:“主子半夜里才回府的,一早上又点卯,实在辛苦。
赶紧上轿吧,奴才给主子备了茶点,您在轿里用点儿。
宁古塔副都统道琴已经叫都察院收监了,后头的事儿您别过问了,横竖有那帮军机章京呢。
您就好好歇着,睡上三天三夜,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图后话。”
关兆京是醇王府管事,后宅的事儿,包括主子的起居心情都要照顾到。
沙桐回来一五一十把事和他交代了,他听后震得找不着北。
谁能想到啊,那个沐小树居然是个女的!
那时候她师哥偷了七爷的狗,她蔫头耷脑上后海北沿来,站在门外灯影下等通传,那么点儿小个子,抖抖索索看着可怜。
到底的,姑娘就是姑娘,长得漂亮,心眼儿也灵活,他们主子帮着帮着帮出感情来了。
真像上辈子欠她的,先前一路救命,到后来该了她相思债,还得把自己给搭上,真是劫数。
可他知道归知道,不敢多说话。
这事儿像个瘤,不能碰,碰了要流血的。
十二爷如今是咬牙硬挺,他心里的愁苦太盛,大伙儿就绕开十丈远,不提也不问,等十二爷哪天能面对了,这场痛也就痊愈了。
只是一个牵肠挂肚,一个却杳无音信,这种折磨实在难耐。
十二爷也是人呐,他伪装得再坚强,终究还是糊弄不了自己。
他没有乘轿,背着手沿筒子河慢慢走,边走边嘀咕:“明天是九月初九了……”
关兆京忙应个是,亦步亦趋跟着,故作轻松道:“明儿是主子生辰,奴才命人置办酒席。
咱们家戏台建成后没派上用场,前阵子两个外埠商人带了几位高丽美人进京,倒卖进粉子胡同了。
听说那些女人会跳胡腾舞……”
他把一双手竖得敦煌壁画上飞天似的,左右比划着,“就那个苏幕遮呀、踏娘谣呀,跳得好看。
奴才把她们弄进府来,让她们跳舞给主子解闷儿。”
弘策摇摇头,心都缺了一块了,早就丧失了欣赏美的能力。
他现在活着了无生趣,以前一心扑在差事上,忙完这头忙那头,闲着读书练字,日子过得安定有序。
现在呢,做什么都没有兴致,心里知道温禄的案子审明白了,也许定宜就回来了,可是没有那个恒心和毅力。
只要静下来脑子就像要炸开似的,有时候迎着风,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似乎已经生无可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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