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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湛点点头:“先生说,科考宜早不宜迟,考上后以后随我看什么,不必在四书五经上白白蹉跎岁月。”
“你认为说的对么?”
林知望问。
“当然。”
徐湛乖巧的点点头。
“你若真能十四岁中举人,十五岁点进士,也是一桩佳话了。”
林知望忍不住笑了,心里不免生出几分骄傲:“你不必拘谨,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徐湛打量了林知望的眼神,笑容里有那么几分真诚,不像是会发火的样子。
便抿抿嘴小声说:“徐湛觉得,太早进入官场,累心案牍,更加没有时间修身养心。”
林知望并不意外,耐心道:“修身并不只在读书,致知在格物,物即外物,即犹事,穷推外物之理,方能通达至极。
你不犹官场之事,只读书是不行的。”
“可官场之事,不过是结党连群、党同伐异的幌子,用心钻营中,有几人‘致知格物’,几人‘诚意正心’?”
说罢想起中年罢官还乡的外公,徐湛分外感慨:“幼年时常听外公感叹,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登科,千锤百炼,位列臣工,却到头来,极人臣与阶下囚,不过在有些人的一念之间。”
林知望皱眉:“我儿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消极的想法?”
他本身出身江卿世家,自小环境优渥,能安心跟随名师读书,举业也格外顺利,一路披荆斩棘,仅仅弱冠的年纪金榜折桂,从天下举子中脱颖而出,深受皇帝青睐,以其年少,进入翰林院观政,大好仕途将要徐徐开始时,乃父却过世了,鹊起的名声因丁忧三年而冷置下来,因此他官复原职后不久,便遣到东平王府做长史去了。
王府官的仕途多被禁锢,彼时人们都认为他有失圣眷,再也别想起来了,谁知他在王府藏了不到一年,竟被靖德皇帝翻出来重新重用。
从头至尾没有被外放,没有出任地方官的经历,这样的人通常不太理解底层人的生活状态,例如鄙视胥吏衙役,担心徐湛近墨者黑。
徐湛没有说话,他并不是消极,只是为前途感到迷茫而已。
“我这样问你吧,”
林知望耐下心来:“你希望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徐湛不假思索道:“娶一个美丽的妻子,住上这样大的宅子,过最好的生活。”
“咳。”
林知望虚弱的咳喘一声,这也忒俗了点!
忍下发飙的冲动,缓缓引导:“就不想为天下人做点什么?”
“天,下……”
徐湛沉吟一会,浅笑道:“想从军,戎马倥偬,收复河套,封侯万里之外。”
林知望痛苦的扶额,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湛也是有意招惹他,见他几要崩溃,觉得颇有趣,装傻嗫嚅道:“守土开疆不是每一个大祁男儿该有的梦想吗?”
林知望强压着要气炸了的肺,点头缓缓道:“是却不假,但守土开疆并非只有从军一条途径,文臣亦有力挽天倾之辈,如前朝的云孙公,不惜杀身成仁,也要维护华夏尊严;宣宗朝的廷益公,亲征漠北,辅佐幼主,铲除周氏奸党,是两朝的擎天玉柱。
你认为,这样的先贤也会党同伐异,玩权弄术?”
林知望想起自己的长子,年幼时抱了他教《正气歌》,讲文天祥的故事,小小男孩从他身上跳下来,誓要做文天祥那样的忠臣。
徐湛却早已不像五六岁的娃娃那样好糊弄,只是微微一怔,板着脸摇头说:“他们是否结党,学生不知道,但是在本朝,学生虽看不惯权术,却更崇拜‘干臣’而非‘清流’,并且时常会想,与所谓‘清流’的相处之道,百思而不得。”
这样的看法让林知望有些吃惊,他的坐师许攸许阁老,可是清流党的领军人物,官场注重师生关系,虽然他并没有明确的与冯党对立,但亲疏远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知望眯了眼睛问:“何谓清流?”
“那些自以为是,偏执的认为只有克己奉公,公正廉洁才是好官的官员。”
徐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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