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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应答,声音浑厚,带了些爽朗和少年稚气。
“那可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人群里发出了声惋惜叹息,终于一边谈论着,一边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
有人转身,于是注意到了站他们身后女子,呆住了,立着一动不动。
像被施了定身法,又像是一场悄悄蔓延瘟疫,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一齐看向了昌平。
肮脏阴暗巷道里,她安静地立着,双手交于身前,阔袖舒展垂下,风突然从她身后吹来,衣袂飘拂,引得垂她腰际环佩轻轻撞击,发出清越叮咚之声。
像天堂之上坠下一滴露珠,高贵而动人,她本不该出现这种地方。
昌平透过人群,看着那个有着浑厚声音屠牛少年。
粗布麻衣,肩宽体长,浓眉阔额,方正下巴,淳厚笑容。
他低头用块布巾擦拭手上那把染了血刀,神情专注,目光柔和,仿佛看着不是一把用来屠牲刀,而是他心爱情人。
然后,布巾从他骨节粗厚手掌里飘落地,慢慢浸泡还散发着热气猩红血里,软了下去,他却浑然不知,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刚刚偶尔抬头,从人群罅隙中看到此刻正立自己正对面十几步开外那个少女。
昌平静静看着他,直到他黧黑面孔微微涨红,无措又不舍地垂下了头,仿佛一个做错事孩子。
昌平笑了下,转身离去了。
那个被唤作阿步少年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时,看到她已是到了巷口,抓住后一眼是她长垂到腰际被风卷起乌黑发梢和绛红如火一衣裙角,高高扬起像振翅蝴蝶。
这样颜色,十八年来,他只黄昏时分天际晚霞上看到过。
她和那两个侍女消失了,潮湿、泛了血腥之味空气里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惊鸿一瞥之后余馨。
周围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或激动或好奇地议论着,他却始终怔怔望着她消失那个巷口,直到被人取笑:“阿步,被勾魂啦?那是天上仙女,看看就行。
明天阿叔找媒婆给你说门亲事,娶个能暖床婆娘才是正经!”
他收回目光,脸又红了下,然后嘿嘿一笑,低头开始利落地收拾起面前东西。
昌平出了巷口,停下脚步,默默立了片刻,裙幅也立刻静止了下来,像闭翅停于花上蝶。
“就他吧。”
她终于回头,对着茯苓说道。
茯苓一怔,目光中飞掠过一丝讶色。
但很就消失不见,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昌平望向太宁宫方向,笑了下,转身朝着承清楼走去,步伐了许多。
承清楼是皇城高楼。
甚至比太宁宫黄武殿还要高上几分。
没有人去质疑过它高度,因为一百年来,它就一直这样存着,见证着这个皇朝荣华和昌盛。
这里汇聚了天下精美食物,天下才华横溢诗人,天下豪放不羁剑客,天下叫人魂消魄荡美人。
她们芙蓉面,激发了诗人吟咏豪兴;她们袅袅腰,酥软了兵戈沙场将军盔甲;她们饱满乳,能让所有社稷情、军马苦、天下恨通通化为云烟。
于是无数狂放诗人、薄情郎君、轻佻子弟、落魄公卿,这个昼夜醉生梦死般销金窟里趁兴而来、兴而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步效远被带到这座他从前只从门前远远路过高楼面前,看着高高悬挂头顶宽大门廊之上无数盏红色灯笼时,还以为自己仍梦中没有醒来。
白天时候,有人送了头牛过来,他像从前一样,街坊们围观中结束了解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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