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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劭疾步踱了两圈,慢慢平复下来。
他拿起那张画纸,对着门口阳光,画中美人仿佛一瞬间失了墨彩,空留下一副娇妍的皮囊。
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被他压在身.下的阮明婵。
……
襄阳长公主近日头疼,时常睡到晌午才醒来。
这些天,她去宫里看望安业帝的时候,时常听他絮絮叨叨的,谈的尽是当年戎马之事。
那时候因种种原因,阮敬元并未像其他功臣那般在京城或是关中任官,而是主动请缨,去戍守凉州。
而他的妻子阮郑氏与襄阳长公主素有交情,离别之时却正病重,阮郑氏是大家闺秀,通书达理,深明大义,隐瞒了病情,二话不说跟着自己丈夫千里迢迢赴凉州任职。
可是凉州离长安十万八千里,更别提民风教化落后,还时常有塞北人侵犯。
所以明面上,阮敬元是威风凛凛的上州大都督,实则与流放无异。
襄阳长公主不忍,屡次三番劝安业帝下诏,任命其他人去,然这两人却似周瑜跟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之谁都不愿听她的。
今载,安业帝终于诏阮敬元入京,襄阳长公主还以为是他态度软化,哪料上次猝不及防被人扒出了江州太守的事,鬼使神差地牵连到了阮敬元,安业帝一怒之下罢了阮家父子俩的官职。
襄阳长公主一介妇人,不便过问朝事,便旁敲侧击,动之以情,徐徐图之,但安业帝向来刚愎自用,她只好作罢,走一步算一步。
当年安业帝得到崔左相的《谏忠疏》后,让朝中的书法大家抄写了好几份,互相传阅,借前人气节风骨以正朝纲,到了郑国公府,襄阳长公主自己也誊写了一份,与尺牍拓本放在一块儿。
未想那日在永安寺,她一眼便瞧出了阮家的小娘子,女孩眉目清婉,一颦一笑,好似她早逝的母亲,一瞬间,往事历历在目,十几年前军帐中枯坐至天明,祈祷着夫君平安归来,互相宽慰,那种唯有两个新婚妇人才能理解的忐忑情绪又充满了她的胸膛。
后来慢慢发现,三郎似乎和她玩得挺好,心中甚慰。
只是现下看来,好像玩得太好了些。
听到婢子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禀报一遍后,她失笑,问:“那她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
婢子回:“阮小娘子毫发无伤,就是被泼了一肩膀的墨水,现在去换衣裳了。”
长公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笑,“换好衣裳,让她来我这吧。”
少顷,阮明婵便被婢子领了进来。
她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拿热水擦了肩膀上的墨水,这墨水功力深厚,仿佛渗进了她的皮肤一般,把那块地方擦红了,仍是留下了一块暗渍。
前方带路的婢子揭开门口挂帘,鎏金镂花的流苏香球互相撞击,发出清越的声响,迎面而来一阵淡香,暖意融融。
襄阳长公主挽着简单的发髻,未簪珠玉,只在两颊贴了翠色花钿,身着一袭烟青色广袖蜀锦长裙,比之在永安寺见到的妆容更为朴素平淡。
阮明婵行礼的时候,她已经站起来亲自扶起她。
“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三郎在家,我也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整人的法子来。”
即便阮明婵心里对这番话有多么赞同,又有多么想把裴劭千刀万剐,这会也只能挂上淡笑,“长公主言重了,我没事。”
襄阳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谆谆教导:“要是以后三郎再欺负你,就和我说,我替你主持公道。”
阮明婵笑一僵。
这话听上去分外奇怪。
她连忙道:“没,不会的,裴劭并没有欺负我……”
她语无伦次地否认,内心欲哭无泪。
为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正这时,一个婢女慌张地奔进来,惊叫道:“长公主,长公主,郎君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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