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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鼎孽今日情绪,也颇有和此事的相关处,他看看左右,用极低的声音对着吴伟业道:“你大约不知道吧?王铎在南京盛赞小爷仁德英敏,此事已经颇有人知道,并且会有人拿来做文章。
今番京城空虚,不少人在计较南迁之事……此事,你万万不可牵扯入其中!”
“怎么?”
吴伟业道:“南迁才是正道,为什么说不得?”
“唉,此中干系甚重,朝中这些诡谋心机,你知道什么。”
在文章诗词上,吴伟业是比龚鼎孽强过十倍,但在打听消息,通晓人心上,龚鼎孽又比这个三吴大才子强了许多。
当下见吴伟业颇有不服气的地方,龚鼎孽顿足道:“王铎和你,帮小爷经营名声,甚至是为小爷自己南迁监国造势,稍有智识的早就看出来了。
这件事办的殊为不智,告诉你吧,光提皇上南迁,犹有可说之处,但事情仍然艰难的很……颇有人打算杯葛此事,以为新朝进身之阶!
你要知道,现在人心大变,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光景了!
如果有谁敢提太子南迁,我来问你,就一个唐肃宗灵武即位故事,皇上听了,还肯放小爷走不肯?而且,皇上的性子十分猜忌,你看他会不会很喜欢提起此事的人,还有小爷,会不会吃挂落?”
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简直要没有章法,但对吴伟业来说,却是醍醐灌顶一般,很多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一下子就通透了许多。
他看看一脸倒霉像的龚鼎孽,和声劝道:“孝升,以你之才,留在京师可惜了的。
以身事贼,将来你会后悔。”
“哼,我可不会后悔。”
龚鼎孽扭过头,一脸不屑的道:“将来的事准定是我对,你瞧着吧。”
“好,我也不同你争。”
吴伟业知道这个好友天份极高,但品格等而下之,所以用君臣大义相责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当下也冷笑一声,向他道:“事一新朝犹有可说,如果建奴再入关呢?”
“啊?”
龚鼎孽一呆,挠头道:“你这话……”
“没想过?”
吴伟业用讥诮语气道:“叫你剃了头留辫子,事完一朝再一朝,你又如何呢?”
这样的事,在当时还真的很少有人去想。
事实上,留在京师的官员确实很多,十之八九的大明官员都选择了侍奉新朝,奉李自成为新主。
但清朝一入关,这些留在京的官员,又十之八九出城逃走,不愿意侍蛮夷为君,而明朝真正翻身的机会,又是在失掉南京后的剃发令上,吴伟业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极大,一时间,叫龚鼎孽听的也是呆了。
“此事,我要和陈百史商量!”
龚鼎孽的一向态度,其实也只是当时很多青年官员对新旧交替态度的一个缩影罢了。
陈名夏和他平时相交甚厚,思想也颇为一致的,这个人才气天份更高,更加的长袖善舞,在东林和复社中,陈名夏也远比龚、吴二人更受重视,他的态度,才是极为关键要紧的。
“好好去商量吧,孝升兄。”
今天是实实在在的完成了一个皇太子交办的任务,吴伟业心中甚是笃定。
现在大局日渐紧张,皇上也根本顾不上查考皇太子的功课,他打掩护的担子也可以卸下来了。
再下去,就是带着汤若望一路回南,在南京,还有新的局面在等着他们!
只是,出城之后,回首顾盼,吴伟业也是心情沉重:京师之中,情形这般吊诡,看似平静,但底下暗流涌动,大事向何方向发展,皇太子是否能得偿所愿,皇帝又是如何决断,这,都是极为复杂难言之事了。
他长出口气,无论如何,京城是在他身后了,看向前方,汤若望等人正兴致颇高的赶路,天暮时寒,草舍孤烟,虽然萧索,但在兴致高的人眼中,却是有勃勃生机。
无论如何,这道路,却也是终究要靠人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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