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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珈浑身一凛,恰巧见鎏金蟠花烛台上的烛火被风带的扑了一扑,忙伸手护住,又取了小银剪子剪下一段焦黑蜷曲的烛芯,方才敢回话,“奴婢失言了,太后恕罪。”
太后平静地睁眸,伸手抚着紫檀小桌上暗绿金线绣的团花纹桌锦,淡淡道:“你跟了哀家多年,自然没有什么失言不失言的地方。
只是哀家问你,历来后宫的女人熬到太后这个位子的,是凭着什么福气?”
福珈低缓了声音,沉吟着小心翼翼道:“这个福气,不是诞育了新帝,就是先帝的皇后。”
太后的轻叹幽深而低徊,如帘外西风,默然穿过暮气渐深的宫阙重重,“福珈。
哀家并不是皇帝的亲生额娘,也从未被先帝册封为皇后。
哀家所有的福气,不过是有幸抚育了皇帝而已。
哀家这个被册封的太后,名不正言不顺,皇帝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是没有办法。”
福珈眉心一沉,正色道:“先帝在时,就宣称皇上是太后娘娘您亲生的,皇上不认您,难道还要回热河行宫找出宫女李金桂的骨骸奉为太后么?也不怕天下人诟病?何况先帝虽有皇后,但后来那几年形同虚设,六宫之事全由太后打理。
您殚精竭虑,扶着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这个太后您若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能有谁?”
太后徐徐抚着手上白银嵌翡翠粒团寿护甲,“这些话就是名正言顺了。
可是皇帝心里是不是这么想,是不是念着哀家的抚育之恩,那就难说了。”
福珈小心觑探着问:“内务府也来请了好几回了,说慈宁宫已经收拾好了,请您挪宫。
可您的意思……”
太后微微一笑,“挪宫总是要挪的,可是得皇帝自己想着,不能哀家嘴里说出来。
所以皇帝一日不来请哀家挪宫到慈宁宫。
只是内务府请,哀家也懒怠动。”
福珈垂下脸,踌躇道:“先帝驾崩,皇上刚登基,外头的事千头万绪,皇上已经两日没来请安了。
哪怕是来了,皇上要不提,难道咱们就僵在这儿。”
太后伸手用护甲挑了挑烛台上垂下的腥红烛泪,“皇帝宫里头的人虽不多,但从潜邸里一个个熬上来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儿似的。
总有一个聪明伶俐的,比别人警醒的,知道怎么去做了。
哀家没有亲生儿子当皇帝,没有正室的身份,若是再连皇帝的孝心尊重,后宫的权柄一并没有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新帝登基,青樱也是极欢喜的。
初到潜邸为新妇的日子,她是有些抱屈的,因为新帝毕竟不是先帝最爱的儿子。
然而她却也感激,感激她的夫君拉她出了是非之地。
相处的时日久了,渐渐有了真心。
她也逐渐发现,她的夫君虽然谨慎小心,但却极有抱负与才华,更具耐心。
一点一点地熬着,如冒尖的春笋,渐渐为先帝所注意,渐渐得到先帝的器重。
他的努力不是白费的,终于有了今朝的喜悦荣光。
那,也是她的喜悦荣光。
晚膳时青樱情不自禁地嘱咐了厨房多做了两道皇帝喜爱的小菜,虽然明知这样的夜里,皇帝是一定不会在后宫用膳的,前朝有着一场接一场的大宴,那是皇帝的欢欣,万民的欢腾。
可是她看着那些他素日所喜欢的菜肴,也是欢喜的,好像她的心意陪着他一般,总是在一块儿。
用膳过后也是无事。
皇帝的心思都在前朝,还顾不上后宫,顾不上尚无名份的她们。
她的欢喜时光,也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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