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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道:“好罢。”
季祐风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觉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再叩首:“儿臣,谢父皇。”
三日后,一道赐婚圣旨送到了沈家,不过一个时辰,满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自沈庭植死后,沈家唯有一个沈聿撑场面,且也不过是一个左果毅都尉,在军中势力早已大不如前,近来,京中各大高门显贵筹备宴席等要事时,甚至不会往沈家递一张请帖,无形间已开始隐隐将沈家排挤出去。
只这一道圣旨之后,京中无人不被惊掉了下巴,邀请赏梅的,赋诗的,八十大寿的……请帖如雪花一般向沈府飞来。
无人不觉得,沈家傍上了翊王殿下是天大的喜事,最起码往后多延了三代的富贵,荫封更是不必发愁了。
然而在外人眼里一时炽手可热的沈府,却阖府悄寂,看不出半分喜悦的样子,满府的下人成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差事被责罚。
——谁都看得见,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大姑娘和大公子面上根本没有半分喜色。
太监来宣旨那日,大姑娘客客气气地接了旨,半点即将嫁人的娇羞也没有,大公子的脸色更不要说,身子本就没养好,接旨后更是一张脸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不过短短几日,眼见着人消瘦了不少。
圣旨已下,朝中各部都忙碌起来。
说起来也不知是谁心急,直接将婚期定在了开春二月,几乎只有一个月的筹备时间,一时间,各部都忙得脚不沾地。
沈忆更是顾不得打理中馈,早把管家权还给了沈夫人,成日里不是对嫁妆单子,便是学宫中礼仪,试婚服。
一月到头来,几乎没见过沈聿几面。
听说他休养了没几日,便回神策营中接着当值去了。
“姑娘,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可有的折腾呢。”
阿宋走过来,轻声说。
沈忆坐在窗边,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灯火朦胧,满室悄寂。
良久,她忽然问了句:“沈聿下值回来了没?”
“嗯……”
阿宋迟疑片刻,还是如实说了,“两刻钟前回府了。”
事到如今,沈忆对沈聿的心思,便是迟钝如阿宋,也瞧了出来。
她本不想说的,可终究是不忍心。
沈忆站起身:“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阿宋无需问她去哪里,心里叹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只是才出门,沈忆便停在了门口。
阿宋站在门内,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便听到沈忆的声音。
她声音很轻,似是很不确定般:“……兄长?”
阿宋脚步一顿,默默地转身回了房内。
檐角的灯笼弥漫出暖黄的光晕,沈聿负手站在廊下,整个人笼罩在黯淡昏黄的灯火中,面容半明半暗,看不清楚。
沈忆定定神,走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提了提唇角:“兄长怎么来了。”
这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只出现了一瞬,便从她的脸上褪去了。
她已经很久没喊过他兄长。
沈聿望着她,抬起手:“怕你伤还没好全,来给你送些药。”
沈忆看着他摊开的手掌,是一个小瓷瓶。
其实伤早已好全了,但她还是伸出手去,指尖触到瓷瓶,却没有拿起来,而是轻轻地覆在了上面。
两只手,一只宽大温热,一只细白微凉,隔着瓷瓶,安静地贴合在一起。
沈聿的手微微颤了下。
沈忆一点一点弯起手背,指尖自他的掌心一寸一寸划过,最后缓慢地握住瓶身,拿了起来。
那一分微凉细腻如冷玉般的触感骤然远离,男人指尖颤动了一下,倏然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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