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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轩龙皇家传统,直到正月下旬,整个郊祭才算全部完成。
依着惯例,这一日,参与祭祀的皇室成员和群臣便要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自天坛返回。
于是这天一大早,自城外到禁宫门前,各条干道便开始清洁打扫,以黄沙铺地,不过却未支起帷帐跸路,由是,京中好事之人不禁纷纷揣测:莫非能得见天颜?
上一次见到龙颜还是数十年前的事情:是太平天子太宗皇帝,即位之初便遇上西北大旱,时正值景帝刚刚弃位,生死不明,传说纷纭。
对此天灾,市井之间自也不免生出颇多议论,太宗却并未加以约束,而亲往天坛为民祈福,来去二十余里皆坚持不乘御辇,率领百官步行。
三伏天里,百姓只见那浩浩队伍,无鼓乐仪仗,仅统一的蓝色布袍墨色腰带,为首的青年沉稳端静,虽无兄长的灼灼风华,却有一份真挚的担当。
当他迈着虔诚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过阳光炽烈的街道,走过挥汗如雨的人们视线,即使没有后来那场果然从天而降的大雨,也已经赢得了民心。
这一次,又是哪一位要将圣贤样貌显露于万民之前?天蒙蒙亮的时候,道路两旁就已经站满了伸长脖颈等待的百姓。
终于等到天光初现,只见城门大开,彩旗伞盖、开道骑从迤逦而入,城门内外顿时就静了,只听见车轮辘辘,马蹄得得。
万千蚁民匍匐于地,只敢于那车马声碎中悄悄抬眼,见旌旗次第而过,描龙绣凤,蜿蜒如天边流霞,千乘万骑逶迤数里,似无尽头。
天家气派绵延而至,两旁趴伏的人群中偶有交头接耳,也是啧啧感叹这富贵豪奢,只听一人小声道:“好大排场!
中间的大车,那是皇上吗?”
“这你都不知道?”
另一人将声音压得更低,却掩不住知情的得意,“万岁爷最近身体不好,这回去郊祭的乃是太子爷!”
“哦……诶,那……那就是太子爷?”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玉辂之后缓缓行来的人潮,只见为首者着九章衮服,九旒冕冠,云龙玉佩,礼服庄严,步履沉稳,旒珠之后隐约能见一张富态脸庞,凤眸细长,似总含笑。
“这就是储君啊!”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不由多了起来,“好像……不如前头兰王……骑着白马,那叫一个英武……”
“嘘——造反的人,你也敢提?!”
人忙提醒。
“不是又说他是冤枉的吗?”
“谁知道呢……上头的事,不明白……”
“还是太子爷看着和善。”
“可不是吗,听说这次步行回京,就是替圣躬龙体祈福……”
“那可真是个大善人哪……”
“但愿吧……”
蚁民的私语淹没于尘埃之中,煌煌气象包围的天家众人自不能听见,极目处,唯只见天下万民臣服于前,大好河山于曙光中相待,随侍在旁亦一身衮冕的廉王也感到了心跳隆隆,偷眼看向太子,只见储君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落在极辽远处。
晨雾弥蒙之中,似乎是恢宏紫禁于皇城之巅露出一角峥嵘,但下一刻雾气翻涌,便又什么都不能看清,那眼里便只剩下了一片苍茫,似乎是天,又似乎是云。
止不住的想起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的情景——
天色半暝之间,浩荡仪仗已然整齐的排列于天坛圜丘之外,晶莹露珠在作礼仪之用的斧钺剑戟之上反射出点点寒光,远远望去,色如鎏银。
他已着好了全套衮冕,与所有在夜风晨露中肃立的官兵宫人一样,只待那一人出现。
但太子所居的宫殿内久久不见动静,唯通明烛火证明储君已然起身。
就在人准备上前催促之际,殿门突然打开,一道影子如疾风般拂过人影憧憧,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那影子已拉过匹骏马,飞驰而去。
他略一愣神,立刻反应过来,跃马跟上。
两骑穿越暝色,也不知行了多远,前面一骑突然停下,他忙跟着勒马,只见雾色之中隐现一片梅林,虬屈枝干,半开花朵,一时间天地静极,安静得似有些寂寞。
一马当先的人望着若隐若现的花树,厚厚的水气里,神色竟也似现了一瞬的萧索。
他忍不住提疆趋近,问道:“大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马上的太子只着了中单,外头披了件裘氅,也未戴冠,听到他问话,也不回头,以马鞭信手一指:“你看那花树灼灼,与咱们仅仅一墙之隔,可若不出来,就一辈子也见不着。”
平日里最多嘴多舌的人此刻却忽接不上话,只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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