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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祖父也笑了,他又说:
“快睡罢,夜里不好多讲话的。”
我和祖父还都没有睡着,我们听到那远处的狗吠,慢慢地由远而近,近处的狗也有的叫了起来。
大墙之外,已经稀疏疏地有车马经过了,原来天已经快亮了。
可是有二伯还在骂“兔羔子”
,后边磨房里的磨倌还在打着梆子。
14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我就跑去问有二伯,“兔羔子”
是不是就是大白兔?
有二伯一听就生气了:
“你们家里没好东西,尽是些耗子。
从上到下,都是良心长在肋条上。
大人是大耗子,小孩是小耗子……”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我听了一会,没有听懂。
他的儿子也和普通的小孩一样,七个月出牙,八个月会爬,一年会走,两年会跑了。
磨房里边住着冯歪嘴子。
冯歪嘴子打着梆子,半夜半夜地打,一夜一夜地打。
冬天还稍微好一点,夏天就更打得厉害。
那磨房的窗子临着我家的后园。
我家的后园四周的墙根上,都种着倭瓜、西葫芦或是黄瓜等类会爬蔓子的植物;倭瓜爬上墙头了,在墙头上开起花来了,有的竟越过了高墙爬到街上去,向着大街开了一朵火黄的黄花。
因此那磨房的窗子上,也就爬满了那顶会爬蔓子的黄瓜了。
黄瓜的小细蔓,细得像银丝似的,太阳一来了的时候,那小细蔓闪眼湛亮,那蔓梢干净得好像用黄蜡抽成的丝子,一棵黄瓜秧上伸出来无数的这样的丝子。
丝蔓的尖顶每棵都是掉转头来向回卷曲着,好像是说它们虽然勇敢,大树,野草,墙头,窗棂,到处地乱爬,但到底它们也怀着恐惧的心理。
太阳一出来了,那些在夜里冷清清的丝蔓,一变而为温暖了。
于是它们向前发展的速率更快了,好像眼看着那丝蔓就长了,就向前跑去了。
因为种在磨房窗根下的黄瓜秧,一天爬上了窗台,两天爬上了窗棂,等到第三天就在窗棂上开花了。
再过几天,一不留心,那黄瓜梗经过了磨房的窗子,爬上房顶去了。
后来那黄瓜秧就像它们彼此招呼着似的,成群结队地就都一齐把那磨房的窗给蒙住了。
从此那磨房里边的磨倌就见不着天日了。
磨房就有一张窗子,而今被黄瓜掩遮得风雨不透。
从此那磨房里黑沉沉的,园里,园外,分成两个世界了。
冯歪嘴子就被分到花园以外去了。
但是从外边看起来,那窗子实在好看,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
满窗是黄瓜了。
还有一棵倭瓜秧,也顺着磨房的窗子爬到房顶去了,就在房檐上结了一个大倭瓜。
那倭瓜不像是从秧子上长出来的,好像是由人搬着坐在那屋瓦上晒太阳似的。
实在好看。
夏天,我在后园里玩的时候,冯歪嘴子就喊我,他向我要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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