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是一体的,伸手拨动,可见十分的灵活,但若使劲拉,又拿不下来。看底部,结合处,是个圆球类关节的形态,显的巧夺天工,十分的精致。
铃锤的质感跟铃壁不同,是很黑的那种生铁色,但没有锈迹,摸上去,冰凉。锤体表面,经无数岁月撞击仍旧不见一丝的撞痕,显的十分的圆润光滑。
铜铃上方有个拱起,中间有个比中指粗的圆孔,拿铃的时候,可以把手指套进去。
五爷见我摆弄的欢喜,就说:“这摇铃啊,学问大着呢,有引魂,纵魂,归魂,安魂,惊魂,炸魂,叫天魂,散阴魂,几十种不同的手法。”
我惊了。
五爷又说:“我就传你两个简单的吧。”
说着,五爷教了我几个简单的摇铃手法儿。
虽是简单,可也麻烦,你别看随便一摇,学问大着呢,首先,要学会震腕,就是在胳膊不动的前提下,手腕保持着细微的,很快的震动。
接着,还有什么坠铃,贯铃,顿铃。
尤其这个顿铃,要求在高速摇晃的时候,突然一下就停住,接着在响过一声后,要求铃锤再不能碰到铃壁。
还有高难点的,像摔铃,就是把铃慢慢摇过头顶,高举手臂,然后手臂松劲,借着铃铛下坠的势头,一摔一甩,再一顿。
我听的是目瞪口呆。
五爷讲的是滔滔不绝
我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铃铛,居然有这么多的手法,花样,功夫。
我的天呐。
我是真真地开了眼界了。
五爷讲到最后,眼瞅太阳快落山了。
这时五爷说:“大宝贝啊,想不想听听五爷的绝活儿?”
我一听,眼睛亮了:“想,想听。”
“走,跟五爷上北坡儿!”
“好!”北坡,是村北的一道山坡,地势很高,站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村子。
我跟五爷当即起了身,快步,朝北坡走去。
二十分钟后,我和五爷站在了北坡的最高点。
五爷眺望远处落山夕阳,深深吸了口混了炊烟的空气。
他郑重转身跟我说:“”大宝贝儿,这是我那一门的绝活,叫,醒天魂!这个功夫,要求摇出这个铃铛的最高音,就是第十二道音,哎,我是老了,摇摇看吧,看能摇到第几道。“
五爷接过我手里的铃铛。
他站在原地,大口呼吸十几下,突然,他快速地把铃铛举到齐眉的位置,然后手腕以极快的速度旋转。
但让人惊奇的是,铃铛却没有发出一丝的撞击音。
显然,里面的铃锤正在贴着内壁,做高速的内旋。
五爷保持着这种摇晃的频率,慢慢操纵铜铃,在身前,身后,来回的移动,同时,他脚下,也踩着一个好像跳舞似的步子。
他这样走着,神情格外的庄重,肃穆。
大概过了三分多钟。
他额头,沁出大滴的汗珠。
突然,五爷一顿足,沙哑地吼着:“天魂,醒兮,归兮“
那沧桑豪迈的声音,有如从远古传来,震的人全身气血翻涌,只觉得一股原始荒凉的古朴气息,轰的一下,就充满了身体的每个细胞。
五爷吼完。
身体突然原地做了一个旋转,两腿移动时,带起大片沙尘。
转过,他把铜铃往上一抛,就在铃铛即将脱指飞出的瞬间,他又用指端勾住,然后向下狠狠地一摔。
叮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啊。
一瞬间。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跟随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共振。
我身体微微一颤,感觉头顶百会穴的位置好像突然多了根动脉,正在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跳动。
我全身的汗毛孔唰的一下根根立起。
一种说不出的舒适,通透,激荡灵魂,内心,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闭眼。
我陶醉了
那么一瞬间,我仿佛与群山融化在一起,我们彼此不分,共同的呼吸,共同感悟着这个世界。
良久,良久
充斥耳畔的铃音消失了,取代的是稀落的虫鸣和村落孩子玩耍时发出的嬉笑。
我深吸口温和的空气。
我有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是,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灵魂。那么,刚才,我让灵魂洗了个澡。
我感觉浑身轻松。
这时,我低头,看到五爷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摸着铜铃喘息。
我急忙过去:“五爷,你怎么了,没事吧。”
五爷笑了笑:“我没事,好久不摇喽,突然一摇,有些吃力,哎才摇到第九道音,真是老喽,老喽。”
我闻言,我惊呆了。
第九道音,就这样的表现,那第十二道音呢?
我知道,今生,我恐怕是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