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韩逊不料他把话说得如此不中听,怔了一怔,道:“大魏自打七十年前大乱,各军为筹措军饷而弄出一个‘捐纳助饷’以来,便没甚不可卖的了。”
云铮笑道:“着啊。那么眼下却又有一个人,纳款于本少帅之多不逊于彭鑫,要谋彭鑫升任之后留下的监令一职,让之以为这又该当如何是好?”
韩逊却没听说过这事,疑惑道:“这却不知是何人?”
云铮微微一笑,反问道:“不是说但捐款助饷者便没甚不可卖么?是谁不是谁,又有甚么打紧。”
韩逊碰了个软钉子,心想不知这位少帅爷安的甚么心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云铮明白韩逊虽然自命廉洁,毕竟还是无力打破官场潜规则的。真定卫和燕云卫虽说都在北疆总督府掌控之下,但实际上是来源于两个不同的系统,真定卫和太原卫的将领任命,不同于燕云卫,更不同与鹰扬卫,自己这个少帅根本不能随心所欲,倘若眼下强行让士兵公推,结果公推出来的是一个寻常兵丁,这样贸然将他补做指挥使,就很可能给自己招来一大堆麻烦。大刀阔斧的改革固然痛快,可是必须在掌握了绝对权力的时候才能做得下去。倘若能够将真定卫和太原卫的旧有制度在北疆境内废除,才有可能自上而下地肃清军中蛀虫。只不过到了那时,绝对的权力会不会造就一个更独裁的独裁者,这就连云铮自己也不知道了。
又待了一日,眼看在蓟州花的时间已经超过预计,云铮便启程往檀州而去。这一次出门运气不大好,没多久便开始下起大雨来。原本从蓟州到檀州以云铮这一批骑兵的速度,不过就是一天路途而已,是以也都没带什么行军帐篷之类,忽然遇到大雨,只好赶紧在路边空旷之处搭棚避雨,幸好北疆挨近辽国这边久经战事,空地颇多,搭棚倒是有地方。只是棚子毕竟简陋,处处滴水不止,弄得全军上下个个如泥猴一般,人人叫苦不堪。云铮自己也是骑马赶路的人,见了这等情形,便下令加固棚顶,因担心士兵不满,索性自己也搬了进去与他们同住。窝棚里的官兵见自家少帅与自己同甘共苦,原本想抱怨的也无从抱怨起了。
好在老天只是开个玩笑,第二天天气很快放晴,云铮一行次日中午便赶到了檀州。檀州一地,可谓抗辽第一线,年前那场未曾真正开打的大战,便是在檀州外围发生。云铮检阅了一下檀州的城防,或许是因为此地主要力量是燕云卫的原因,城防倒是颇为严密,士兵的军纪也比蓟州好了不少。云铮这日正在查看檀州外围的地形,忽然檀州城守匆匆带上一个人来,却是辽国遣来的使者。
上个月间辽国派出使臣到燕京讨论过云铮与萧芷琼关于通市的事宜,云铮知道此事如果上报朝廷,多半不会允准,是以压根就没打算上报,便跟父帅云岚做工作,打算自行其是算了。只是云家忽然与辽国停战,而且还要做贸易,这样的消息传到朝廷的话,总归有些不好的影响。而倘若在北疆境内开市贸易,难免会走漏风声,一个弄不好再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在现在这个风云诡异的时候,可就不是很妙了。
何况一旦开市,必定要冒铁器、军火流入辽国的危险,两国交往一多,间谍奸细也必防不胜防。如何选择一个既稳妥又安全的所在作为边市关口,成了云铮的一个大心思。那日他放下心思琢磨找什么机会对高丽下手,却灵机一动,发现只有辽、高边界的义州最为适合。〔注:此义州是高丽的义州,大概地址就是现在的朝鲜新义州附近。〕
高丽曾经作为大魏的属国,当时义州原本有大魏边军驻扎,可是辽高之战后,高丽国王为了求得辽兵自义州撤出,曾经向辽帝做下担保,绝不让魏军再度进驻义州。眼下如能争取到义州作为关市,则云家便有了光明正大的驻军借口,非但可以同时与辽、高两国进行物资交易,而且更相当于在辽国腹地和高丽腹地同时楔下了一颗钉子,益处非同小可。
只是要这么做非得高丽国王允准不可,否则云家军强行进驻,便是一下子得罪了辽、高两国,更可能将原本已经有离辽归魏之心的高丽推向辽国那一面去。是以云铮不敢用强,分头给辽国萧太后和高丽真正的掌权者郑仲夫各写了一封书信,给萧太后的信中说两国交战已久,边民互不信任,不论在哪一方境内贸易,对方商旅往来都是提心吊胆。而高丽从前是大魏的属国,现在又是辽国的“兄弟之邦”边市莫如设在高丽最佳。给郑仲夫的信却极言开市之后对高丽的好处,更承诺每年支付租金,要求暂借义州用于贸易。云铮知道高丽现在朝廷困窘,起义不断,征伐不停,肯定是见了钱就不认得爹娘了的,拿钱引诱,必有神效。
这封信与高丽使臣前后脚到达,郑仲夫早听人夸张云家将的赫赫军威,以两省之力打得不可一世的辽国没有余力用兵,原本不欲同天朝为敌,可是高丽毕竟距辽近而去魏远,倘若萧太后不满他将义州再度交给魏军,责以背信弃义,再发大兵来攻,以高丽现在内部起义不断和逐渐微薄的军力,哪里抵抗得住?恐怕真要亡国灭种了。他存了这种心思,便借高丽王之手,回一封模棱两可的国书,说是只要魏辽协商一致,高丽僻邦小国,不敢拒绝。
萧太后那边,接到这么一封回信,当即召集了一干文臣谋士、亲王郡王前来议事。众人听说要在义州开市,大多极言不可“保皇党”尤其强硬。当年率大军征伐高丽的便是耶律姓的一位亲王,眼下的好几位保皇党主力当时也在军中从征,立下不少战功,可以说高丽的土地之上洒了他们不少鲜血。何况当初辽国屯兵义州,本是为了防范高丽再投大魏,现在辽国本就有些式微,女真人在辽东闹个不停,小皇帝数次派兵都没起到效果,倘若云家军再进驻义州,岂不是倒持太阿,给云家军以大好机会偷袭自己之背?更何况云家军军威鼎盛,届时高丽墙头草一看,说不定就吓得哭爹喊娘的要重回大魏的怀抱了。
萧太后一听,也觉这些人所说十分有理,如果今日要将义州还给魏人,那么当初又是为了甚么才兴师动众地对高丽大加挞伐?况且大辽新败于云家,目下高丽政局困窘,正在两面游移,寻找支援之际,倘若贸然应允,很可能便致使前功尽废“兄弟之盟”一去不返,而魏军再度形成一个对辽国弧形的包围圈。
萧芷琼却主张应云家之请,便在义州开市。边境市贸之事,原本就是她跟云铮商议出来的,她本身也是相信云铮诚意的,何况她心里清楚,实际上云家是有余力征讨辽国的,尤其是在现在辽国陷入对女真人的苦战的时候,以云家军之精锐,大可以大军北上,固然不能将辽国一举击溃,但占个河北大小的领土想必没有多大难处,辽国南部的领土可都是相对富庶之地,云家没理由不动心。之所以云家不动,一来可能是防止国内有变,二来也许真是云铮所说的那样,他本人是不想跟辽国发生大战的,这第二个理由听来虽然牵强,但姑且也只能信之。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只有萧天佐萧天佑两兄弟始终不曾开口。萧太后自来视自己这两兄弟为左膀右臂,萧天佑虽经去年对云家一败,但毕竟收获良多,萧太后对其信任丝毫未减。至于萧天佐这个北院大王则更不用说,日常政事不与他商议是不肯做决定的。当下先唤过他来问道:“天佐有甚么高见,不妨说出来。”
萧天佐稽首道:“唯太后圣裁。”
萧太后心中奇怪,以往敢诤敢谏的小弟为何忽然畏首畏尾起来了?再三强之,萧天佐才道:“臣昔日若略有微功,此天赐太后圣智,非臣之能与也。”萧太后微微皱眉,虽然为人主者没有不爱听奉承马屁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想听这些废话,尤其不想听自己弟弟口中说出这些无聊阿谀之辞。
可是此后萧天佑无论怎么问,也不肯说话了,倒叫萧太后莫名其妙起来。无奈,只得再问萧天萧天佑。萧天佑贵为王爷,虽然有时有些激进,但聪明机智其实不在自己之下,对自己又是忠心耿耿,摸不出头绪的时候,萧太后是很愿意听一听他的见解的。
萧天佑上前奏道:“回太后,天佑以为,但允无妨。众人都说不可,只不过是害怕义州开市之后魏人有了借口,便可大肆屯军,但魏人既然可以在义州屯驻军队,难道我便不能?从前高丽王请我国从义州撤兵,明明指天发誓,说绝不容许魏军进驻的,倘若高丽人背盟欺心,我自然也可再驻义州。”
萧太后恍然,大喜之下,一拍御桌,道:“就是这样!”说着便叫过笔贴式来书写回信。信中自然不提驻军的话题,只说辽国求开市若渴,不计何处,任凭大魏裁夺。
萧天佐微微皱眉,却不说话,任由萧太后在信上用了大印,叫快马送往燕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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