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不大熟悉的脚步声,合拢了眼。
“冥王殿下,看,他在这里。”冷冷淡淡却隐隐有些淡淡的温柔的,心木的声音。
帝沙的步子缓且稳,立在床边,瞄着被锁链锁住的流枫。
他的脸缺乏血色,两颊却泛起微微的火红。呼吸极是急促,似乎只有这样大口的吸气,才能勉强维持他已有些微弱的命息。
因为彻骨的疼痛而低低地呻吟着,口中含糊不清地不时叨念着像“莲儿”又像是“小若”的呓语。
那模样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早已病入膏肓的人。
他抬起流枫的手腕,热度从他冰冷修长的指尖穿来,探得脉络早已绞在一处,着实混沌得很。
帝沙一惊,轻推了推流枫,不见他有反应,他又狠狠地晃着他,流枫很疲惫嘟哝了句:“累,身上痛,能让我再多歇息会么?”
他皱了皱眉,对心木道:“把他给我弄起来。”
“流枫,快起来!”心木大喝了一声,一抹水劈头浇到了流枫的头上,他激灵了一下,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他虚弱地扫了一眼他们,茫然地问道:“你们是谁啊?”
帝沙被那流枫双灰蒙蒙的瞳吓了一跳,问道:“你不认识我们吗?”
流枫呆滞地摇了摇头:“最近脑子乱得很,也记不清谁了。不知你们是莲儿还是星辰的手下?”
“大胆!你说这话也太张狂了。”心木吼道:“这位可是冥王殿下,岂能和那些魔众同列?”
“冥王?”流枫眨了眨没有神色的眼,重复着心木的话,似乎在努力回想这个人的存在。
他全身都像被电击了一般,躲在了被子中。帝沙轻轻将被掀开,他蜷缩在一起,双手护着头,似是因害怕而直发抖。
“我很可怕吗?”帝沙冷冷地问道,流枫连眼皮也不敢抬起来,只一味地瑟缩。
他伸出手来,能看出流枫的那无力的动作是想要闪躲,可惜他终于还是没有那种能力,被帝沙结结实实抓住了肩膀,拽着让他坐起,脊背靠在了床栏上。
流枫嘴唇颤抖着道:“不!不要!我不要再喝毒药了,天天那灼心蚀骨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痛得人根本合不上眼。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承认我错了还不行么……求求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说着说着,眼泪都从他的眼角落下来,竟低声哭了起来。
帝沙的手一松,他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住,像面条一般滑了下去,仍在不住地抽噎着。
“流枫,他……居然求饶了?”帝沙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满脸惧色,惊恐万状地哭泣着的人,转身问道:“这孩子以前一般也不是这德行,你这又做了什么?按计划,人到手就得了,何必非把他弄成这样?”
其实不只帝沙,连一边的心木都将眼睛瞪大了,他原以为流枫不过是失去了心智而已,可他有如此大的转变却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不知为何,之前消失了的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回到了他的心中。
他的眼泪竟也落了下来。
但是想到了梦烟手中亮闪闪的权戒,他还是淡然地道:“即使大部分的灵魄消散,记忆也残缺,但他毕竟还是流枫,勉强答应下来也依然会有算计不到的变故。所以属下特意让芷将他的心智迷失,这样就好掌控,也不会再有意外了。”
“让心智迷失的药?”帝沙眼睛转了转,冷冷一笑道:“五脏六腑归属体,心智意识则在神识之中。躯体易损,神识易碎,可我活了一大把年岁,还从没听说过药物能直接让心智沦丧呢。芷这小子竟这样有本事?”
心木老老实实地答道:“世间的确没有能直接让心智沦丧毒,即使是芷也炼不出。当年属下被折磨成……呃……”他想起从未和帝沙说起过月无痕公主凌虐一事,顿了顿转;呃话锋:“属下曾经见过芷拿人试药,的确无此效用,还是现在思虑再三,终于想到可以曲线为之的方法。”
他见帝沙不言,揣度他心中大概有些不解,继续道:“便用芷前儿制出的蚀魄之毒即可。”
流枫听到“毒”这个字,趁着他们不曾注意,又躲了起来。帝沙回头看到被子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心中叹息,却也懒得去管这怯懦的废物了。
他的手指一勾,心木衣襟上的口子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半闭着眼,溯回到先前在冰宫之中的情境。
回影之术原本就隶属于冥族的技能,他们使用便他族用普通的术式无异,但会出现心音的空档,心木趁着这个机会,考虑着对帝沙合理的解释,以及如何按照答应梦烟的替她开解,将整个功劳亦或是责任的东西揽到自己肩上来。
他却不知,在梦烟向汤碗中撒药的时候,铃铛的轻响早就将回影之中的残像篡改,帝沙看到的是她一脸漠然答应了他与芷的无理请求,整个过程她只是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
帝沙一弹,纽扣重回到了心木的衣襟。
心木刚要张口,帝沙已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然真敢冒这个险,背着我命芷喂找了几百冥族当试药无一幸存的蚀魄?就不怕出意外吗?”
“若是别人,当然必死无疑。可对流枫,属下却有理由与自信,应不会出意外的。”心木严肃地道。
嘴上这样说,当时他的心中着实怕得要死。不过既然结果是好的,拿结果去套过程永远比反过来言说容易得多。
这与正义必胜是同样的道理,因这世间唯有胜利的才是正义。
帝沙见心木神态自若,倒完全不知他是个临时起意,做事后诸葛亮的,饶有兴趣地道:“你解释来听听。”
“他先前接触到了那时候三界中有的所有剧毒,换成一般人早已不知死过几次了,他却并没有魂飞魄散,可见他的体质与烟儿殿下一般,自有些特异之处,这大概也是苍默最终择了他的缘故。属下不得不承认,对于他体质的揣度,算属下走了一步险棋。好在事实证明,属下并没有想错。只要这第一步不错,之后的事情,也就不会偏移太多了。”
流枫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不再哆嗦,平躺了下来,安静地聆听心木的话。
“他虽体质特殊,那些剧毒对他也不是全无影响。在经过了一番折磨后,他之前的那副身体也变得残损不堪,只能苟延残喘,内心也被黑暗腐蚀。而且在属下在看到烟儿殿下学着离若……若……”对于离若,心木不知该如何称呼,舌头打起了结,见帝沙面色冰冷,也没有暗示,顿了顿道:“看着烟儿殿下穿着魔族墨莲的装束时,想起了她以前曾在您的授意下……”
帝沙想了想,开口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烟儿几乎将他……不,其实已经将他逼疯,但最后小若还是将他唤回来的那件事?”
想起了这件事,心木的心一颤,有些发酸,却终是微微一笑道:“正是。再强韧,饮毒不死的灵魂,也应该有个难于承受的极限,属下正是想再次将他牵引到那极限上去。何况他的其中一半已彻底碎裂,被沉入了无尽绵延之毒,魄即使剥离,亦是相连,引发的效果一定更加明显……”
帝沙打断了他:“沉入了无尽绵延之毒?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被烟儿的裂天箭射中而死的么?”
心木不由得大骂自己为,何还是一激动就说多余的话。起初的假装癫狂,整个冥族只有他看出来了,那是梦烟瞒天过海的计策。
在发现后,他本该第一时间告诉冥王,得到他的命令再行动。只是他多少有些说不出的私心在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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