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卫子衿甚至能听到里面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她走不动了,但她不能被他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她一点点往暗处爬,手掌贴着地面,凉意滋生蔓延,像冰冷刺骨的水从头顶浇下,划开她每一寸筋骨皮肉。
男人从里面迈步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一贯的一身玄色衣衫,就连头上的发冠都是她为他挑的,卫子衿躲在房外拐角后,双眼干涩地发疼,硬是一点泪都流不出来。
她双手抱头,纤细的手指骨节凸起,指尖泛白,她力道大的,恨不得在头上戳出来几个窟窿——
脑海里像有什么在撕扯,拉着她每一根神经,最为紧绷的那根断了,记忆如洪水一般涌来,将她冲击地支离破碎。
两年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渐渐连续起来,等她彻底记起来所有的一切时,浑身都被汗湿了,她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蓦地,她嘴角咧开,露出讥笑。
满身被插上了刀子,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脊背上像压了一座山那么重,每走一步都是陷进泥潭里,而且是越陷越深……
直至窒息。
她的衣衫被雨水打湿,污泥溅满,头发凌乱,脸色极其难看,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跌跌撞撞地走回她的院子。
红玉见她这副模样,吓怕了,“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去打桶热水来,让我沐浴。”她神情云淡风轻。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人,无所畏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是,奴婢这就去……”
红玉的速度很快,卫子衿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掉,将疲倦无力的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她的头倚靠在木桶的边沿,干涩的双眸微阖。
她柔软的手心贴上依旧平坦的小腹,进义安王府的大门之前,她有多高兴,多雀跃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满心欢喜地期待看到卫连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笑意。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宝宝,别怪娘亲……
红玉给她熬了驱寒的姜汤,她大口喝下去,似乎一点都不嫌弃那股辛辣的味道。她又吩咐红玉给她准备些饭菜,赶了太久的路,她还没进食,有些饿了。
卫子衿坐在铜镜前,手执木梳轻拢着满头的黑发,她看向镜中的人儿——
一双桃花眼如死湖一般沉寂,嘴角仿佛轻勾着,噙着笑,苦涩的、凉薄的、死寂的笑。
卫连祁不肯放过她,那她就留在他身边,让他痛不欲生,不死不休!
红玉端来饭菜,替她绾上发,“姑娘,饭菜好了,你趁热吃。需不需要,奴婢叫大夫过来?姑娘刚才淋了雨……”
“不用!”卫子衿端起碗筷,给红玉警戒,“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该说的话,就别多说一个字,我虽不喜欢计较,但真计较起来,都是要见血的,都是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