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贯的毫无表情:“而且,还是会影响到繁衍子嗣的蛊?”这怎么可能呢,他行事向来小心,当年尚未登基之时,那么多明枪暗箭都躲过去了,又怎么会在手握大权之时还遭人暗算?可是,看黎烬的模样,也不像是在作假,更没有欺骗他的必要,好端端的,这又是在扯哪一出?
“是。”反正连张德都被遣到殿外去了,偌大的内室之中,只有他们两个相对而坐,黎烬说起来就更加没有压力了:“这金蚕噬生蛊非比寻常,刚进入人体之时并不会带来任何的异样,而且其毒性也是与日俱增、慢慢发挥的,初始之时极难被察觉,所以我第一次为陛下把脉的时候才没能瞧出来。”说着,他顿了一下,这才又补充道:“看其进入体内的时间,应该就在那之前不久。而且,陛下的心疾在那时候不断加重,和这东西的存在也脱不了干系。陛下或许可以好好想一想,在那个时间段里,有谁能够有下蛊的条件的。”
黎烬初次看诊之前?萧隐搁在椅背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是迟迟都没有给出回应来。那个时间段的话,大体就该在千雪出事前后了。因为平时他的一饮一啄皆格外仔细,唯有那段时间,他跟丢了心魄似的浑浑噩噩,对自己的饮食起居里是否出现过可疑的丸药全无印象,若说有机可趁,似乎也只剩这一点了。只是,这动手之人……
“黎卿方才提及,那金蚕噬生蛊是灵族之物?”连那两个字眼噙在口中都仿佛重若千金,萧隐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缓缓地开了口:“听闻灵族的东西向来隐秘至极,从不外传,不知黎卿又是打哪里得知的呢?”倒不是他不愿意相信黎烬,只是那一个族群,从始至终就是他心底最大的禁忌,每每碰上,不自觉地就想要更谨慎一些,倒也算得上是早年的心态在作祟了。
微微一笑,黎烬倒也没介意他偏向于质问的口吻,只是抬手端起了茶盏,悠悠地饮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医家本无界,泽国灵族也好,山野村夫也罢,但凡是能精进医术的,我都不会错过。至于这金蚕噬生蛊么,却是我钻研了很久都不得破解之法的一样东西,牵挂在心,难免就多关注了一点儿,陛下想来也可以理解吧?”
“没有破解之法?”萧隐的眼瞳几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语调间却还是一派自在从容:“这么说来,黎卿当世神医之名也不过是一场虚妄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黎烬这人的话不尽不实,虽没有戕害自己的心思,但总是莫名其妙地跟他对着干。是以,两人对谈之间,他经常要再三确认才能放得下心来。
轻笑出声,黎烬看着在杯中沉浮不定的茶叶,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名利于我如浮云,殿下若是想用激将之法,我看就大可不必了。至于这解蛊的法子么,”他侧头看了眼窗外,眉宇间的神情越发的不经心了:“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非下蛊之人的心头血不可为。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来跟陛下探讨一二,如果陛下自己都不清楚的话,那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反正解不解的,也就是看他心情的事情。连玄意都能轻易地联想到齐月柔的身上,他就不信萧隐意识不到。这人的心啊,偏到一定程度上就十分可怕了。若是他存心包庇,那自己就更无话可说了。
定定地凝视了面前之人半晌,却发现他连唇边浅笑的弧度都没有变过,萧隐终于是叹了口气,探手就按上了自己的眉心:“以酒送服入口的丸药……这个,怕是得好好想想了。”自从心疾的症状出现以来,他别的东西碰的不多,唯有各色药物,却是没有一天能停歇了去的。此时要他生生揪出一件不对头的,这还真是相当为难了。
“那陛下就细细琢磨着吧。话既说清,我也该告退了。”丝毫不打算展现自己的妙手仁心,黎烬当即放下茶盏就站起了身:“只是,还得奉劝陛下一句。这东西在体内一日就会虚耗一日,以陛下如今的身子,恐怕是禁受不了太长的时间了。因此,还请把握好时间为妙啊。”说完,他也不去管萧隐的脸色因着他的这句话而起了什么样的变化,自顾自地就踱着步子走了出去。说到底,这终究是人家帝王家的私事,他这一个外人杵在这里也不恰当,还不如尽早回去跟玄意汇报进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