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戚天问这一招确实了得。走得悄无声息,行得日夜不停,兵贵神速之极。直到冀州以北的三座城池接连被穿着黑色铠甲的不明军士占领,大雍这一边尚且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兵部尚书再一次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御书房里,这一回,却是压根儿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了。他无法解释这一支这神秘的队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无从确认其领头之人的身份。而面对着这样一无所知的情况,单单是向上位之人禀报最新的局势,几乎也已经要耗尽他全部的勇气了。
“短短几天,连下三城……”一身黑金色的龙纹袍服,萧隐高踞龙座之上,面上的表情似怒非怒却沉静异常:“呵,朕还当真是小瞧了这号人物啊。”其实依着宁玄意那日透露给他的口风,他第一时间就查到了戚天问的头上,然而还没等到他进一步部署,那一边却是抢先行动了。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所以他也并没有十分动怒,反倒是对齐佑的这个私生子来了兴趣。说实话,这还是云家陨落之后,他在大雍境内遇到的第一个棘手的对头。若不是此刻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都想亲自去会上一会了。
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地上,满心忐忑和惶恐的兵部尚书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滔天怒火,却是听着这话就露出了一点匪夷所思的神色。难道说,自家陛下居然了解个中的详情么?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要知道,自从战事爆发以来,他基本上是天天都悬着一颗心,自前线而来的情报消息,他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错过。可就算是这样,他至今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又遑论从一开始就深居简出、闭宫养病的萧隐呢?
“好了,你也起身吧,这事朕心中有数。”知道此刻过分责难也没有半点儿用处,萧隐索性挥了挥手让他起来:“只是,身为兵部尚书,该做的统御防卫之责还是一分都不能少的。前事暂且不论,可接下来要是再让朕得知还有哪座城池失守,你这尚书的位置也就交给别人来坐吧。”他没有耐心去一一叮嘱,该如何权衡料理,这些人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是,微臣知道了,谢陛下宽宥之恩。”连连叩首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那兵部尚书偷眼觑了一下萧隐的面色,这才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只不过,这支队伍的来历……”他终究是没有查出什么名堂来,若是萧隐的确知晓且能透露一二的话,或许能便宜不少。到现在为止,他仅仅是觉得那批人不像是天机大陆上的任何一派势力而已。
“前些日子齐佑意图逼宫造反,被朕事先得知,当场便派人镇压了。”萧隐轻飘飘地带过那一日的凶险状况,一如他在圣旨中点出齐佑之罪并将他直接锁拿下狱那般简单:“这事朕一早就提过了,只是他手底下还有些余孽残留军中,且一直难得其行迹,朕也就没有多言,只在暗中查探。而现下的局面已然明朗,想必你也用不着朕再提醒了。”本就是出自他大雍军中的祸乱,再加上行事果决、不留一丝痕迹,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如今既已点明,那也就再没什么神秘莫测可言了,照常平乱也就是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只联合了一小半军中之人,他并不相信这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齐佑这一次,恐怕是只能大失所望了。
居然是齐相的残余势力?兵部尚书听得一怔,这才明白了自家陛下为何只将齐佑下了狱却没有直接斩杀的原因。不过,既追溯到了源头,那就不怕对方再搞什么突然袭击了。接下来,唯一要担心的,只是军中还有暗藏的谋逆势力而已。这么一琢磨,兵部尚书当即就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并以最快的速度回去部署安排人马。他也是被突如其来的战败给弄得昏了头了,说什么也得将功补过才行啊。
“陛下,您就这么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尚书大人么?”望着那一道匆匆离开的身影,一直沉默着静立一旁的张德却是不由自主地就开了口。说起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担忧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起,可那种实实在在的不安感,令得他忍不住地就多了嘴:“算起来,镇北王爷也快回来了。您看,是不是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会更为合适?”萧陌这冷面战神的名头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有他坐镇,即便那戚天问真有三头六臂,想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妨碍。何况他素来一心为着大雍,这个时候更该精诚团结才对。
“萧陌?”如果不是张德提起,萧隐差不多都快把这个兄弟给忘了:“他到哪儿了?”齐佑派去暗杀他的人并没有得逞,在知道他的性命无甚大碍之后,自己也就再没有去过问了。也亏得张德提起的及时,否则他还真没想到等萧陌回来之后要如何安置于他。
“依照前两天的传信来看,估摸着最晚到今日黄昏也就该进雍都了。”一眼就瞧出自家主子依然没有放下对这位王爷的芥蒂,张德不禁暗叹一声,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老奴只是想着,他终究是前线征战惯了的,有他替陛下去冒这个风险,既妥帖又显得您知人善用,何乐而不为呢?”他故意夸大了对萧陌的利用程度,并努力让自己的立场显得更忠于萧隐,可最终这位主子的决定会是什么样的,却是他根本就干预不了的了。
这倒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萧隐眯了眯眼,又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却在不经意间就想到了宁玄意。思及她那日所说的联姻之举,他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先看兵部如何行事吧。朕答应了南诏的公主殿下,要让萧陌亲口应下那桩婚事,暂且也就不好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