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验来判断,舍弃的伤害往往比坚持下去的伤害要轻一点。”
高子谦不再说话,过了一会,转过头轻轻道:“上去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走廊里的灯再次熄灭了,他静静地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看着兰翘走到电梯面前按下按钮,忽然叹了口气。
到了下星期,欧阳博去香港公干,顺道与兰翘安排的那名候选人见面,却不甚满意,晚上打了个电话给兰翘:“只怕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安排另两名候选人。”
兰翘说:“好,他们两个现在都在上海,正好可以一次见过。”
从那次两人私下吃饭开始,欧阳博便经常在晚上打电话给兰翘,时间暧昧,那把如陈酒般低沉醇厚的声音也暧昧,却又始终把话题维持得稳重,就算偶尔聊私事,也没有任何出格,这种若即若离让兰翘摸不着头脑,也让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比如这会,欧阳博说完公事,又闲闲将话题一转:“我现在在酒店的房间里看香港夜景。”
兰翘不由得笑:“好悠闲啊,东方之珠的夜晚想必美得很,是不是群星璀璨、熠熠生辉?”
欧阳博微叹了口气:“这样繁华的城市哪里还能见到星星,霓虹和车灯已经彻底让星星失去光辉了。”他思考片刻:“香港夜景虽然不错,上海倒也不遑多让,兰翘,如果有兴趣,上海之行,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正好可以帮我在选人的时候把把关。”
陪同客户出差见候选人和参加面试倒是经常有的事,但是在这种时刻提出来,让兰翘好生踯躅,她犹豫一会:“我要查一下时间表。”
欧阳博轻笑一声,似乎已经对将有的答案胸有成竹:“有什么好查的,去安排时间吧,这个圣诞我陪你在上海过。”
兰翘被这种截然的态度弄得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愤慨:“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去?我并不止你一个客户。”一个连喜欢都吝于说出口的男人,凭什么这样自信可以掌控一切?他就这么看死了一个二十九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一定要上杆子巴结他?
欧阳博淡淡说道:“因为我找不到你不去的理由,第一这是你的工作;第二,你并不抗拒跟我在一起,更或者还有所期待。我想,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当然会知道如何把握任何一个机会。”
这样直白干脆的回答梗得兰翘拿着听筒半天没有讲话,过了很久,终于说:“我明天去跟老板谈一谈行程安排。”
南方的房间里没有暖气,湿冷简直比北方的酷寒更令人不能忍受,她打电话的时候不得不在身上围了一床薄薄的毯子,化纤的质地到底有点硬,让颈部的肌肤觉着难受。挂了电话,兰翘出了一回神,想起周末陪妈妈逛街时看到的那床澳洲羊绒的提花毯,明码标价标价一万四千块,没有折扣,两个女人当时恋恋不舍地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一万四千块一张的毯子,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奢侈品;爱情,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欧阳博到底是商场上打滚的人,精明得令人心寒,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她败下阵来,现实就是这么无奈,女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条件优越,同时还要对你用情至深,可是要知道,能达到其中一项已经是难事,如果一定要强求两全其美,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最终只好妥协。
她如果坚持不去上海,欧阳博自然不会勉强她,只有蛮荒之地才会有强买强卖。不过所不同的是,少了一个兰翘,欧阳博身边很快会有十个、百个兰翘前仆后继地填补上来;但是如果少了欧阳博,兰翘身边看得上眼的钻石王老五就又少了一个。十九岁女孩最大的危机感,不过是忧心脸上油脂分泌过多长出的青春痘,或者腰围又宽了一寸;二十九岁女人的危机感却来自方方面面,社会、家庭、工作、自身。
Happyhr公司发展势头迅猛,各部门都在扩张,已经逐渐呈现树形结构,主管这个名称明显开始压不住台,新年过后,部门主管职位、薪酬都势必重新调整。猎头、培训、市场等几个部门还好,主管升经理的人选没有太多选择,BD部周琳和黄达的经理位置争夺战却在白热化的进行。让兰翘寒心的是,跟了老板五年的周琳很有可能会被挤下去,三十一岁的已婚女性,拼不过二十六岁正在势头上的年轻小伙子,对于老板来讲,忠心耿耿的女性员工固然可贵,没有家庭拖累的年轻男子却似乎更胜一筹——男人日后即算结婚,一句事业为重,家庭琐事照样可以交给主妇。
兰翘看着发生在身边的一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淡淡哀伤,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事虽然暂时没有摊到自己身上,但是并不能保证永不发生。如果真有那天怎么办?除开努力存钱、提升自己,有个强大的男人做后盾也是不错的选择,那样哪怕是辞职,签离职书也能底气足一点。
她为自己觉得悲哀,也许真的已经到了现实与爱情要做选择的时候,长久以来固守的“一定要和一个相爱的人厮守终生”的信念岌岌可危,像是手中越想抓紧就漏得越快的沙粒,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涓滴不剩。会不会终于有那么悲惨的一天她还不能确定,能确定的只有明天,她决定明天去跟老板商量陪客户去上海出差的事宜,她也决定要把局面撕开,不再继续暧昧下去——费时费力的游戏,她拖不起。
兰翘不爱赌,但是很多时候她被逼着赌,这把骰子掷下去,赌的是她和欧阳博的将来,赌他们的缘分到底有多深,赌他们这辈子是不是注定只能做甲方乙方,或者她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他的王熙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