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褂的裴纬,笑嘻嘻走了下来。也不上前,只是静静在车旁看着。
“大帅,你怎么……出来的?”
“朝廷放人了?”
“放屁,我看一准儿是大帅逃出来的。”
“大帅几日不见身子可发福了……”
七嘴八舌的一阵问候,早没了昔日的肃穆,却是透着一股子欣喜。凯泰不以为意,只是走上前,挨着个的拥抱。短暂、有力,每次都会用力地拍拍营官的后背。待拥抱完毕,凯泰已经眼圈泛红。心道,大浪淘沙,我凯泰练兵两年,总算还有人记得自己的好,朝廷坑了自己,天下受了蒙蔽的老百姓冤枉自己……总算还有无数的弟兄记挂自己。
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滚落。这个光景,段祺瑞已经上前一步报告道:“报告大帅,朝廷不仁,北洋不义,我等昨夜发动兵变,击杀北洋兵三百一十七名,自伪提督托和齐以下俘虏六十三名。我禁卫军阵亡四百二十六人……请大帅示下!”
“知道了。”凯泰深吸一口气,转身望着身旁的托和齐,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至极。凝视良久,那双能杀人的眸子骇得托和齐脚蹬地连连后退:“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凯泰,爷可是朝廷委任的提督,你这是……”
话没说完,只听‘沧啷’一声,凯泰从身旁军官腰间抽出指挥刀,一个横扫。只听惨叫一声,一颗大好的头颅飞出去老远。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
凯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就在尸体上擦了擦刀身,而后对着围拢过来的禁卫军士兵高喊道:“朝廷怎么对我凯泰,那是我个人的事儿,跟大家伙儿无关!”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凯泰眉毛一立:“可我昨天才知道,这个朝廷为了对付关东军何帅,竟然跟咱们的死敌小日本签了密约,要一起出兵攻打何帅!”
嗡的一声,四下议论纷纷。小站地处偏僻,之前荣禄又封了军营,一切消息与之隔绝,是以这个消息大家伙儿还是头一次听到。
“日本人是什么东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何帅甲午一战,打得小日本哭爹喊娘,彻底绝了称霸亚洲,奴役咱们的念头。咱们这些经过甲午的,哪个没受过何帅的好处?”右手一指:“你,我记得你,张长顺,毅军老兵,当初若非何帅支援朝鲜,只怕你小子早就葬身他乡了。”
那士兵凛然,回答道:“回大帅,小的记得何帅的好!老百姓眼睛没瞎,何帅就是咱们的岳武穆!免了咱们遭受小鬼子的屠戮!”
凯泰又一点:“还有你,庆军的,当初若不是关东军辽南,你能活到今天?”
那人身子一正,高声道:“小的一辈子感激何帅恩德,一营弟兄,就活了小的一个。谁他妈要是想害何帅,老子就跟他玩儿命!”
“说得好!”凯泰几步蹿上阅兵台,沉声道:“何帅国之柱石,卫国保家,数次险死还生。老子当初就是何帅手下的马弁,跟着何帅这一路从朝鲜走到辽南,硬是把小日本打服了!可以说,大清国如今还维持着完整,没让小日本剜上一刀,全是何帅之功!”
语气一转,更加慷慨激昂:“可这个朝廷,不思如何保住国之柱石,反要自毁长城,跟死敌日本合谋算计何帅,这个朝廷还有救么?哪怕我凯泰是一个宗室贝子,也看不下去了,弟兄们你们能看下去么?”
“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怎么办?”
“反他娘的!”
满校场的禁卫军士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波涛,起起伏伏,高举着手中的武器。一张大的喉咙里,嘶吼出声声不满。禁卫军从诞生伊始,就如同后娘养的一般,器械粮饷处处遭到刁难,士兵心里头早就压了一股子邪火,今天在凯泰激发之下,终于如同泄洪一般迸发了出来。
凯泰在如潮的呼喊声中,心里头反倒沉寂下来。眼前恍惚,耳边一片寂静,他又想起了马车里裴纬说的那一番话:
“大人,不是我逼迫你造反,我只是要引着你做最正确的事儿。”
“何为正确?帮着何帅夺了自个家的江山?”
“非也,目下最正确的事儿无外乎四个字:天下为公。大人,何帅从前就说过,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乃是四万万中华人民之天下……”
凯泰回过神,右手高举,场面逐渐安静下来。“朝廷失德,只有何帅才能挽救江山社稷,咱们禁卫军……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