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十月十八日,宫门再度开启。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这次皇太极早早就坐在了大殿之上,冷冷地观察着每一个进入大殿的人,而每个进入大殿的人也都在皇太极冷冷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君王的狠辣和无情。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往日里的光彩,就是最二百五的,这会儿,目光也都黯淡无神。
满大殿都是沉沉的死气。
忽然,大殿里,沉沉的死气中突然射出了一束耀眼的光亮。
光亮来自皇太极,来自皇太极的那双眼眸。
灼灼的甚至是有些病态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半晌,闷到了几点,忽然,皇太极高声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认为现在我们还没有到最后的生死关头?”
那声音,就如在沉闷之极的夜空打了一道霹雳。
没有人出声,大殿又沦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忽然,有一道霹雳打出,皇太极依旧高声道:“那好,我再来问,你们当中有谁想到了对策?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
霹雳过后依旧是死一样的沉寂。
如火炬般燃烧的目光逼视着大殿下的女真贵人,良久,皇太极忽然转头,对范文程道:“范章京,你说!”
心神都在燃烧,都在颤抖,范文程已经把握到了皇太极的心思。皇太极这既是在考验他,但也是在给他搭梯子,让他走上光彩夺目的舞台。
不再有丝毫的猥琐之态,范文程跨前一步,从容地向皇太极和殿下众人抱拳拱手,然后泰然地道:“大汗、诸位贝勒、大人,比之汉人,我们最大的弱点是人少,我们拼不起,所以面对辽东、北直隶、南京,只要我们与一敌死战,那不论胜败,我们都完了,我们都再没有力量面对下一个敌人。所以,如果不能克服人数上的劣势,那我们就没有活路,一点都没有,除非我们放弃这一切,远走穷荒大漠。”
尽管这里很多人都瞧不起汉人,都蔑视汉人,都讨厌汉人,但没有人说话,他们都静静地听着。
“那要怎么才能克服人数上的劣势呢?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汉人、蒙古人、以及其他任何一族的人都变成我们的自己人。”
顿了顿,范文程意气风发,继续道:“那又要怎样把汉人、蒙古人变成我们的自己人呢?办法很简单,,实际上就是一个字,利!只要有共同的利益,那仇敌也会变成朋友;同样,没有共同的利益,朋友也会变成路人,甚至是敌人。”
“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利益能把汉人变成我们的自己人?”殿下,站在第一排的多尔衮阴沉沉地问道。
对每一个可能在皇太极之后登上大位的人,范文程都极小心,而这个身为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镶白旗的旗主多尔衮就是其中最有希望的人选之一。
范文程恭谨地道:“贝勒爷,要是能让他们相信,袁崇焕率领辽军打过来,就是来抢夺他们的利益的,那就成了,那他们就会成为我们的自己人。”
皱了皱眉,多尔衮道:“你的意思是把土地分给他们?”
范文程想说的自然远不止此,但面对多尔衮,他又不敢多说了,那股猥琐之态不知不觉又回来了。
正当范文程想说又不敢说的时候,皇太极忽然站起身来,踏前一步,高声道:“我来说。”
似乎过于激动了,稳了稳心神,皇太极这才说出话来,他道:“今天,就将决定我们二十万人举族的生死。决定由我来做,但选择由你们来做。”
“我,天聪大汗皇太极宣布:一,凡我大金子民,一律平等,即日起废除一切相关特权。”
这些个字好像是一个一个从皇太极的嘴里蹦出来似的。
“二,即日起废除一切奴籍。”
“三,凡我大金子民,凡想成为我大金子民的百姓,每人给地五十亩。”
说到这儿,底下的人再也忍不住了。这三条当中,尤其是第三条,对这些人的利益触及最大,因为要是这么个分法,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得把自己的土地都拿出去才行。
“大汗,是不是要我们把土地都交出去?”多尔衮问道。
皇太极没有回答多尔衮的问话,他紧盯着多尔衮,直到多尔衮低下头去。
“四,今后所有女真人易服色,一切比照汉人办理。”紧盯着多尔衮,这几个字从皇太极的牙缝里蹦了出来。
范文程晕了,他万没想到皇太极会干的这么彻底!
范文程晕了,底下的女真贵人也都晕了,他们无处不在的野性开始迸发,很多人的眼珠子都红了起来,但依然没人敢于接上皇太极如火炬一般燃烧的目光。
“来人!”逼视着众人,皇太极忽然厉声喝到。
一个卫兵应声而出,单腿跪倒在皇太极身前。卫兵双手举着个托盘,托盘上铺着一块锦缎,锦缎上放着一把明晃晃半尺长的锋利之极的匕首。
皇太极开始脱衣,他甩掉外衣,露出了强壮的胸膛。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把选择留给你们。如果你们有谁坚决反对我的决定,那就把我杀了。如果不杀我,那你们从这个门出去,如果谁要是不执行我的命令,那明天我就会杀你们!”
惨然一笑,皇太极随手从托盘上抓过匕首刃身,插进了左胸半寸。
抓着匕首刃身的手在流血,胸膛的伤口也在流血。皇太极毫不在意,他一步一步走下玉价,朝着众人走去。
皇太极在每一个人的面前走过,又都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停留一瞬。在这一瞬间,任何人都可以把匕首推入皇太极的胸膛。
最后到了多尔衮身前,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皇太极的嘴角流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那意思似说:我杀了你的母亲,现在你来杀我啊,你敢吗?
在皇太极毫不掩饰的嘲讽中,多尔衮的眼睛越来越红,但再一次退缩了。
回到玉价之上,皇太极随手把匕首抛在了地上。匕首跌落在青石上,发出了脆亮亮的声音。
血还在淌,皇太极依旧不管,他挥手止住了想要过来给包扎的医官。
面对着众人,皇太极道:“我死,马上就是自相残杀之局,大金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我不死,你们反抗,还是自相残杀之局,大金同样会灰飞烟灭。但什么也不做,继续这么下去,那几年后,结局同样是灰飞烟灭。所以,必须要做,做我说的那些。”
“和汉人相比,我们的力量太弱,不管我们的儿郎有多勇武彪悍,对这一点都没有丝毫影响。我们要想在和汉人的争斗中取胜,或者说生存下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们内斗而无暇全力顾及我们的时候。但现在,形势的发展已经逼得我们不得不做出抉择,如果不做,那我们连等待他们内斗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汗,要是我们这么做了,那就有机会吗?”镶红旗旗主岳托问道。
皇太极的双眸已经冷了下来,他缓缓地道:“汉人有句话,叫尽人事而听天命。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尽人事,做我们能做的,然后就要看我们的气数如何。但如果什么也不做,我们最后的结局就是一定的,而且很快就会到来。”
“大汗,那又为什么要易服色?”刚才一个眼珠子相当红的家伙问道。
默然片刻,皇太极道:“易服色之后,我们慢慢就会变成汉人心中的一个割据政权,和其他逐鹿天下的人没有两样,到时如果我们有机会入主中原,那会减少很多阻力。而且……”沉吟良久,皇太极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他道:“如果将来,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们的人只要改个名字就可以在汉人中间活下去。”
“那我们还是我们吗?”多尔衮踏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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