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又站起,凝望外间灯火,心中突然静怡无比。
这一刀应是最深了,饶是心中再多眷念,他也会放手了。
他放手了,孝庄自是不会再理会我了。
如此清净,未必不好。
外间的亮又增了几分,吴良辅在外面问道:“人是不是还在里面啊?”
外面一个陌生的声音应了一声是,门被打开了,吴良辅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的,尖着嗓子说道:“珊瑚姑娘,走吧。”
我站起身,跟着出去,吴良辅又回了身,四下看了我一通,问道:“姑娘就这身东西?不带点别的?以后,可是不容易回来了。”
我淡淡一笑,答道:“天黑了,我怕拿错了东西,还是算了吧。”
他又似笑非笑瞅了我一眼,领着我继续往前走,出了南苑,一辆破旧的马车正候着,吴良辅叫道:“苏剌子……”
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粗衣婆子拢着手从车里跳了下来,模样极是精瘦,一笑时,满脸褶皮顿起,谄媚地说道:“吴总管,老婆子在这儿呢,外面冷得很,在车里躲一躲寒气。”
吴良辅领着我上前,对那苏婆子说道:“就她了,把人带走吧。”
那苏剌子看了我一眼,一愣,吴良辅又大声说道:“这丫头模样瞧着老实,其实是个难伺候又能惹事的主,苏剌子,以后你可得紧着点。”
苏剌子笑着说道:“吴总管尽管放心,再能惹事的主,落在我老婆子的手上,一样得服服帖帖的。”
吴良辅又掀了眼皮,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阴阳怪气说道:“这样就好。”说罢,转身离开。苏剌子也跳上了车,掀了帘子催促道:“老东西,快走了!都冻死了。”说罢又拢了手,歪坐在车里,打起盹来。
夜很静,只有车轮在轻微咯吱作响,我静坐不动,天很冷,什么地方都是冷的,只有呼出的气带着些许的热度。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马车总算停了,苏剌子先下了车,掀了帘子叫道:“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下车。”
我跳下了车,下身的撕痛又起,腿脚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苏剌子一把扯起我,叫骂道:“别给我装死卖活的,你以为你是谁?还不赶紧给我滚起来。”
我站起身来,面前是一排四合院的房子,房子的前面堆放着诸多大小不等的木盆,下着雨,盆中积满了水,似乎充耳都是水声,冷的刺骨。
苏剌子领着我进了其中一个屋,一进门,就听见了四下的鼾声,充鼻是和着酸臭的霉味。苏剌子指着其中一个堆满了东西的铺位说道:“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干活。”说罢,打着哈欠出了门。
我静站一会,将那床上的东西一一拿下来,床絮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屋顶上漏着雨,床尾半湿,触手冷得惊人。
却实在太累了,我木然上了床,一沾枕头就睡得沉极。后来是直接被人拧着头发叫醒的,张开眼睛才知道天亮了,苏剌子见我醒了,淬了一口,说道:“果然是个懒骨头,叫都叫不醒。”
屋里三四个姑娘全醒了,其中约莫十七八岁的,满脸痘疮的丫头带着哭腔说道:“姑姑,今天可是干不了活了,您带来的这个人把今儿要用的皂角全泡水了。”
苏剌子横了她一眼,骂道:“你这死蹄子一天到晚就寻着心思偷懒,皂角不都是昨日才分得吗?”
那丫头倒出地上一袋稀泥巴似的东西,说道:“姑姑,你看,这还能用吗?”
苏剌子也傻了眼,那丫头又指了我说道:“东西是她放到地上的,晚上雨大,渗进来了,全泡散了。”
我这才昏睡中清醒过来,敢情放在我铺上的是这一堆东西,当时累极了,哪里多想,只清了东西,放到地上,谁知道里面竟是皂角。
苏剌子冷冷看了我一眼,说道:“这皂角既然是你坏的事,那今儿的活就全是你的了!今儿申时之前,你必须将各宫送来的马桶全部刷洗干净,否则,别想吃饭。”
我愣住了,原来自己是进到了这里。虽然心中知道,福临拂袖而去,我下一个落脚地决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被送到这里,还是有些吃惊。
那满脸痘疮的丫头见我发愣,噗嗤一声笑,揽了揽她旁边那位的肩膀,笑着说道:“艳珍,今天放假,走吧,咱们出去玩会。”这个艳珍约莫二十来岁,身形高大魁梧,冲我一笑,扔了一把半人高的刷子过来,说道:“这个刷子最好使了,你就用这个吧。”说罢,两人笑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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