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倒是比寻常人都会吃多了。
酸辣焖烤鱼果然极下饭,小小的人儿吃得摇头晃脑,还添了一次饭。
宋丸子吃的更香,一整条肥鱼约有三斤半重,她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锅里的配料都让她一并拌了饭,就差那馒头擦锅底了。
“嗝。”
“这一顿吃得多,我觉得能撑到晚上,晚上要是咱们能进城,就吃点儿别人做的,要是进不了,嗝,就再看看有没有野菜菌子之类的,清爽点儿。”
呦坐在她的肩头上,一边擦嘴一边点头一边打着小嗝儿。
大小两人达成了共识,宋丸子走到木车前,看着在里面仍沉睡的燎娅,双手拉起两边车把,脚下一步三丈,带着车飞驰了起来。
等到那一对长风宗的师兄弟磨磨唧唧让战奴挡在前面走过来,河边已经清清静静,连烤鱼的香气都散没了。
“护主不力,回去我就把你们两个都送去刑堂!”
那两个战奴木着脸,将两人坐着的驮轿扛在自己肩上,继续往前走去。
入夜,宋丸子果然到了一处叫柏的小城,这城中修士不多,来往多是凡人,宋丸子也没说自己是修士,在客栈里要了一间上房,燎娅在床上安顿好,她自己带着呦在城中闲逛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好吃的东西。
有手艺精到的大汉将猪肘用盐酱扒透了,切片和着盐拌过的焯水菜一起卷在面饼里吃,这一做法在厨艺粗野的玄泱界着实让宋丸子有些惊艳。
“我这一手可是祖传的手艺,客官您要是喜欢,碰见来来往往的朋友可得替我多宣讲两声。”
大汉是个爽利性格,宋丸子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三四张木头桌上都没人了,他大锅里剩下的那一个半猪肘子恨不能都切在宋丸子面前。
“确实好吃。”
肉是酥烂的,面饼也劲道,焯水青菜的盐放的也刚好,提味醒神去腻,又不夺肉香。
宋丸子夸得真切,那个大汉就更高兴了,走到灶前起锅,不一会儿,又一盘菜摆在了宋丸子的面前。
“这个黑菜抱蛋*放了沙葱,卷在面饼里也好吃。天热,他们都更爱吃这个。”
夏天雨水之后,林子里的朽木上就生黑菜,有猎人或者困顿的穷人进山去都会采一些回来,晒干之后能放到冬天。
“怎么?这个肘子卷饼夏天生意不好?”
大汉笑了笑说:“能在我这吃得起扒肘子的,到了夏天就觉得腻了。”
天冷的时候,人们都觉得自己肚子里缺了块肉,天热的时候,人们就嫌肘子太油。
又何止是区区一点猪肉?渴求的,厌憎的,往往就在瞬间颠倒。即使是可以用性命去追随的英雄,也可以把她绑在石柱上,任由她去承受无尽苦痛。
“您夏天的时候就没想过改做别的?”叼着一口从面饼里抽出来的青菜,她如此问道。
“那不行。”店老板摇了摇自己蒲扇似的大手,手上的刀疤火痕都映在了宋丸子的眼里。
“我爹做了二十多年肘子,我也做了十几年了,多少老客家里代代吃我家肘子,有的搬去了外城,每年还惦记着回来吃两口呢,我要是转了半年行,那些趁着夏天才能回来吃一口的人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实在,实在得宋丸子只能点头。
趴在她腿上吃肉的呦挑了一下,宋丸子用指缝夹了一块肥瘦兼有的肘子肉递了下去。
“说起来,要是嫌肘子腻了,那也有不腻的做法。”
“不腻?”
大汉想不出来。
“做个冷切盘,不就不腻了?”
宋丸子细细地跟大汉说了一下凉拌肘子的做法,不过是这个肘子放凉了之后切薄片,用蒜泥葱油一拌,或者干脆沾酱卷饼也不错。
“这个肘子你要是嫌皮会松下来,就去了中间的骨头,就用棉线捆了紧了皮肉成一卷,煮完了晾凉了,要切的时候再拆开,这样的肉卷你还可以卖城里那些菜馆客栈,切两片放在面啊、菜啊里面当个码儿,又不腻人又能多收点银钱。”
那老板听得叹为观止,当天晚上就照着宋丸子说的法子炖了个肘子卷儿,第二天早上放凉了一切片,果然不腻还下饭,蘸一点蒜汁儿真是让人恨不能一口肉一口饭把肚子塞满。
等他拎着肘子卷儿去了宋丸子住的客栈,人早就走了,只剩客栈掌柜留的一张纸。
“那客官说了,你要是带着肉来了,就再给你这个。”
大汉拿起纸张,只见白纸上浮出了清俊的小字:
“制豆腐法”
“制酱油法”
“制醋法”
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
……
大汉拿着手里的方子,脚下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那、那是个仙君啊,还是个会做饭的仙君啊!”
离柏城已经百里之遥,宋丸子足下生风,一边走一边唠叨:
“这世上反复小人是不少,可是能守着一份本心一辈子的人也有,什么知恩图报啊、宽厚待人啊,咱也不是没见过,等你起来,咱们多走走、多看看这样的人,顺便多吃点好的。”
车内,偶人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