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坐在御座上,却那么急切的想剪除哥哥一系的影响?不就是“天命”两个字作祟么?只要哥哥一天不死,储君之位一日不定,他就不觉得自己的御座是稳当的,天命真归了自己。
御医一路急赶慢赶的过来,连汗都没擦干净就奉命给万贞诊脉问病。
景泰帝表面镇定,但杯里的茶却连续了几道。也许是念着旧日情分,不想自己少年时用最真诚无伪的心意交往的朋友遇此厄运;又或是,他在万贞的种种选择和经历上,看到了自己的投影。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几个御医一脸茫然不解的来给景泰帝复命了:“陛下,这位女官身体健康得很,从脉相和她的自述来看,没有什么病啊!”
景泰帝问:“果然?”
御医小心的回答:“或许,让臣下等人请一两个月平安脉再看?”
景泰帝皱眉,问:“她能不能有孕?”
几名御医面面相觑,忍不住又看了看万贞的脸色。万贞体质康健,虽然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文人的审美,但在医生的眼里看来,无论长相身材,脸色神态,这都是最好的身体之一。
“这位女官气血充足,精神旺健,一般女子常有的毛病一慨没有,实为最易孕宜子的体质。”
景泰帝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了,这才盯着万贞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冷声问:“你没骗我?”
万贞心一沉,正色道:“陛下,这种事我骗您干什么?其实在未遇到杜箴言,甚至未遇到您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个命分,只不过我一开始也并不信命而已。否则,您以为,我为什么花大价钱翻修清风观?”
景泰帝将信将疑,忽然思绪一转:“未遇杜箴言和我之前,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关心这种事?难道……你在宫里……你……”
万贞愣了一下,陡然意识到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勃然变色:“您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你真以为我还养了十个八个小白脸试验过是不是?”
她赔尽小心哄着这位脾性大变的爷,结果越哄越难搞,几乎要把自己也栽死在坑里。一醒悟过来他计较的是什么,顿时有心灰意冷之感,怒目而视:“就算我真养了,又怎么样?别忘了,您当初唆使我随您离京时,亲口准许过我养的!”
景泰帝被她顶得脸上挂不住,一拍桌子,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养小白脸?我是问……你当时无故关心这些,是不是和皇兄……”
万贞张口结舌,又好笑又好气,理智总算回复了些,苦笑:“您这是……异想天开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怎么可能去求这种富贵?”
景泰帝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分了,她一服软,他也就不说话了。两人吵了一架,原本的疏离心理反而消了几分,沉默了好一会儿,景泰帝才问:“你是真打定主意,拿濬儿当养老送终的人养了?”
万贞点了点头,低声道:“小爷,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种。最难得的,是有人天性里就带着一股对人宽容的痴气,只记人恩,不记人仇,而小殿下就有这样的品质。我父母离散,人生来处已失;不能孕育子嗣,也就归处无依;这一场人生路途,恐怕也只有这位小殿下,尚可扶持,堪慰心怀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凄凉,景泰帝实在不知如何宽慰,好一会儿忽道:“我封你做个贵妃,一样不怕老来无依。”
万贞笑道:“小爷,就我这样的脾气性格,做个遥相守望,临危相济的朋友也就罢了。真要做了您的贵妃,只怕三天不到,您就会恼得想砍了我。”
景泰帝冷笑:“给你贵妃都不做,我现在就想砍了你!”
万贞连忙摆手:“小爷,我这小命虽然不金贵,但您也别动不动就砍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骂要罚我都认。可这脑袋砍了,那可长不回来的,您别动不动就吓我!”
景泰帝看着她毫无压力变脸的模样,当真有无可奈何之感,半晌,长叹一声:“你把玉佩拿出来,就只是为了给濬儿求情?怎么,想让我答应不废太子?”
废太子这种事,别说一个承诺,就是百个千个,那也是空口白牙做不得准的。万贞摇头道:“小爷,我不是为了小殿下求情,我为自己求情……这个世道,从未对我友善,只有您,总是在我觉得无望时给予援手。如今的大势之下,纵然您对小殿下没有杀心,也会有别人对他心存恶意。唯有您能保小殿下性命无忧,那也是我下半生的希望所在。”
她一直在景泰帝面前装痴作傻,这时候却收整神情,俯首深深地拜了下去:“陛下,我知道您的难处,理解您的痛苦,并不敢强求别的东西。濬儿可以不做太子,不做亲王,甚至您可以把他贬出京师,做个庶人!我只求您,保全他的性命,让他一世平安!让我不至于此生无依,终老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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