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溢的麦芬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有人推开大门朝着镇宁路去了,大门晃了晃,却没关上,一阵风吹进来,叶青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萌萌举着棒棒糖:“妈妈侬冷伐?”小人儿话没问完就飞快地跑了过去,费劲地把大门关了起来,一脸讨好地看着叶青和唐方求表扬。
唐方朝她竖起两个大拇指,笑眯眯地对叶青发了调头:“你要是一直这样对萌萌,我是老吴我肯定翻脸。”
叶青捧起热乎乎的茶杯,埋头喝了几口:“对勿起。”
小朋友心满意足地吃一口麦芬,喝一口牛奶,舔一舔棒棒糖。
“今天我们不去上钢琴课了,妈妈请好假了。”叶青温柔地替女儿擦去唇上的奶渍:“萌萌问问大妈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萌萌小屁股在沙发上蹦了蹦,笑成一朵花:“妈妈妈妈我爱你!”
“嗯,妈妈也爱你。”
“糖糖大妈妈,侬有空格对伐?”萌萌侧过头,软糯糯地哀求唐方。
唐方笑着点点头:“嗯,有空的。大妈妈请侬去夏味馆,切小馄饨扁尖老鸭汤好不好?”
“好!吾最欢喜小馄饨了!”萌萌喜不自胜,转过头看到叶青眼里还有泪,又不放心起来:“妈妈还生囡囡的气伐?”
唐方捏了捏她的小肉脸:“没有,是因为囡囡哭了,你妈妈才哭的。”
“萌萌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小时候第一次发高烧,才一岁零一个月吧。你妈妈抱着你来找西西大妈妈帮忙看病。”唐方叹了口气。
萌萌好奇地问:“糖糖大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在啊,你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就哭得可厉害了。”唐方白了叶青一眼:“我们几个大妈妈全都去新华医院等你们了。啊呦,你妈妈抱着你,鼻涕掉下来这么长——”
唐方比了个长度:“都快掉在你脸上了!”
萌萌张了张嘴,吃惊地瞪圆了眼。
“后来护士要给你挂水。”唐方摸了摸萌萌的额头:“你太小了,手上找不到血管,只能打额头,戳了两针都不行。你哇哇哇哭着喊妈妈妈妈。你妈妈哭得比你还厉害,眼睛肿得跟馒头似的,叫得比你还响——囡囡囡囡——啊呀呀,医院被你们两个闹翻了天!”
萌萌咯咯咯笑了起来。叶青尴尬地看了唐方一眼,一杯茶见了底。
“后来还是西西大妈妈请护士长奶奶给你找血管,一下子就好了。不过医院里生病的小朋友实在太多,没有病床给你睡,你妈妈一整晚都抱着你坐在医生办公室里。早上站也站不起来,腿全麻了。”唐方亲了亲萌萌的额头:“囡囡,记住你妈妈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了。”
叶青揉了揉眼睛:“戳气哦,侬港格做撒!”
萌萌又跳下沙发,抱住叶青的腰,仰起小脸亲了叶青一口:“妈妈,我也最爱妈妈了。”
“嗯,妈妈也爱你。”叶青极力克制着自己,抱住女儿,狠狠地亲了一口。
***
唐方陪叶青母女吃完饭,叶青坚持要送她到禹谷邨。萌萌的小脸贴在后窗玻璃上,拼命挥手再见。
雨已经停了,愚园路上的悬铃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绿叶婆娑,被雨水打落的飞絮被踩得四处都是。
唐方看着叶青的红色跑车呼啸着远去,叹了口气。在某个方面,她可能也和太后一脉相承。如果她有了孩子,无论如何,绝不对孩子进行过分抗挫训练。
115号的铁门半开着,大花园里的杂草已经都拔除干净,唐方仔细看了看,上周请园艺小店种下去的一大片波斯菊,不知道是不是经了两场春雨,竟然都已经发了芽。
另半边的十几棵树,因杂草除净,也不再凄凄惨惨聊斋风了,两株八重樱正当花时,开得累累坠坠,绚烂无比。外婆以前特地从苏州祖宅移过来的丹桂、金桂和银桂,依然袅袅婷婷,等着人闲桂花落夜静秋园空。
“丹桂嘛,就是外婆喽。两棵金桂呢,是侬爸爸妈妈。格两棵银桂呢,就是侬帮宁宁。”
外婆笑嘻嘻地带着她和周道宁打桂花。花树下铺着换季的窗纱,周道宁举着长长的掸尘,敲得树枝梆梆响,桂花落了她和外婆一头,极浓的甜香,甜得齁了。
他们被外婆差遣去洗桂花,晾桂花。再捧出五个透明的密封罐做糖桂花,一层白砂糖,一层桂花,再一层白砂糖,一层桂花。白砂糖一粒粒闪着光。她以前没留意过,还是周道宁说的。
“糖——糖,闪闪发亮。”
绕过桂花树后一排修剪过的木槿、紫荆和丁香,看得见老洋房只有二楼一户人家亮了灯。唐方朝102边上的大桑树走去,不知道白蔷薇还在不在。园艺店的师傅拍过照片给她,那张绳网吊床装的高度似乎有点高,下雨天大概湿了。
走近了,唐方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
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
那人也看见了她。
“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