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在读史记,贾雨村临走之前给她最后安排的功课,她在哪里端坐着手捧着书,一本正经。
贾琰在写字,他也是才知道贾雨村在重阳节前就离开扬州了,因为京中提出旧日革职官员可以起复的消息,正赶上京中荣国府的二爷贾琏奉命来探望姑姑。林海也不愿耽搁人家的大好前程,就写了书信赠了银子,宾主好聚好散。
贾雨村就随着贾琏远赴京中,还不知前程如何,黛玉最近的功课也是父亲母亲一同教授的。而今日一早拜过年之后,林海就出门与同僚见面去了,据说在扬州西园。而贾敏在前厅等着旁人过来给她拜年。
午后林海回到了书房,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读书写字,蓦然有了种儿女双全的幸福感。他轻咳两声,黛玉看见父亲来了,离开将书放下:“爹爹!”
贾琰也写好了字,搁笔起身道:“舅舅。”
林海抱起女儿坐下,看着外甥问道:“之前,我让你读史记,有什么心得吗?”
“是有心得的。”贾琰道:“最初外甥以为您想说的是忍耐,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成常人不能成之事。可是后来又觉得,倘若要成事,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得有人相帮;现在您问,我又觉得说的是心性,倘若心窄、不够坚韧,勾践也不可能卧薪尝胆。外甥想,最后还是落在修身养心上罢。”
林海笑笑,问黛玉说:“玉儿,爹爹为你讲过的故事还记得吗?一个人输掉了一切,又赢回来的那个故事。”
黛玉说道:“记得。”
“那,玉儿觉得那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呢?”
他这么一问,贾琰的目光也投了过来,黛玉好像有点紧张,握着父亲的袖子小声说:“玉儿觉得,不管有多好的念头,多好的心性,如果只停留在‘修养’二字,而不落在‘行’上面,是没有用的。”
贾琰听她声音刚落就道:“说得好。”
知与行,林海教导外甥和女儿,一定要牢牢地将它们记下,记在一起。它们放在一起才有力量,否则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两个字,毫无力量。再者就是读史书,千万要试着想一想自己如果在那种环境中,该做些什么、如何做、什么时候做,这才是读书有用的地方。
所谓:人二三十年读圣人书,一旦遇事,便与里巷人无异,只缘读书不作有用看故也。何取?观史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而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亦可以进,智识亦可以高,方为有益。
他们三个人在书房说的热闹,好一会贾敏也过来了,笑叹:“老爷倒是好会躲清闲,出门回来就来看孩子们,只留我一个人在前头应付客人。”
贾琰与黛玉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夫妻嘴上不饶人的刷花枪,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小不点相视一笑。相处的久了,贾琰对家里人自然也是愈发关心,小妹子黛玉的身体健康就被他挂在了心上。
不怪贾琰担心,林黛玉真的是太弱了,就是看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弱。按说这个年纪的时候,女孩子应该比男孩子长得快,可是放在这,黛玉就是那么一点点……连贾琰都担心,何况林海与贾敏夫妻俩。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贾敏还提起了另一桩趣事,所黛玉小时候有一僧一道要化她出家。说是唯有出家才能保平安,但是不出家就不能见一个外人,这样也行。
给贾小爷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是正经出家人吗?
大吴朝自有制度,他近来跟着舅舅也看了不少公文尺牍,听了不少的典故:本朝是不许独生子、独生女出家的。这俩人张嘴就要化人家的心肝宝贝出家,按得什么心啊,缺不缺德!
他义愤填膺,看的贾敏一笑:“琰哥儿也不要放在心上,所谓僧道之流,也就是那么回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自幼被父亲带着读书的贾敏也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信徒,压根不以为然。
而黛玉的身体,贾敏倒是比林海还看得开些,小孩子家幼时难养也不奇怪。小心些再长大一点就好了。这个时候,母亲反倒比父亲还冷静的多。
两年多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眨眼就过去了。端平二十一年年末,贾琰除服出孝,还是和从前一样,低调的将扬州家中变了摆设、家中上下包括他本人换了装束。金陵那边贾秉志还惦记着他,写信过来问候;而王东鸣和贾芬娘那边也写信过来,至少打声招呼,顺便告诉贾琰,他也做人舅舅了。
二十年的时候,贾芬娘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离着远了,也就没了那么大的怨恨和情绪,贾琰也是替他们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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