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夜里。
王昉简单打扮了一番便领着琥珀往外走去, 覃娘早已遣人驾车停在后门…
如今王家上下皆由她掌管,底下的人也都是聪明的, 自然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四姑娘…”
覃娘的伤势还有些重,看见她出来刚想行礼便被王昉伸手拦住了…王昉掩在兜帽里的面容带着几分不赞同,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轻责,她的手托着覃娘的胳膊, 口中是跟着一句:“如今都在外头,不必拘泥于此。”
她这话说完便由琥珀扶着走上了马车。
覃娘是江湖中人,只是这些年跟着王岱也学了几年高门规矩, 既然王昉说不必, 她自然也不会拘泥于此。
她跟着走上了马车。
而后那车夫便驾起车来。
…
马车并不算大,布置得却很是清雅。
两点灯火, 中间的茶案上除去茶盏等物,还放着一只香炉却是用来去味。
王昉靠着车厢坐着, 她摘下兜帽露出那张明艳的面容, 许是由于烛火照映的缘故, 倒是给这一副面容也多了几分温柔意味。她伸手接过琥珀递来的茶盏,茶叶并不算好,应是去年的雨前龙井, 王昉便也只是喝了一口就握在手中用来温水。
她看了一眼覃娘的面色, 见她比起昨夜时已好了不少…
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 唇畔却已恢复了原本的气色, 王昉心下稍松后却又止不住轻轻一叹, 口中是柔声说道:“你的伤可还有什么大碍?还有昨日跟着你一道去的, 他们可还好?”
原本王昉是想亲自去看他们一遭,只是到底身份有差,她也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昨夜覃娘临走时,王昉给了她不少珍贵药材另附了几千两银子,却是要让她交给他们好好补补身子。
覃娘手中也握着一盏茶…
她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开口说道:“您记挂了,他们都是粗人,受伤是常有的事…我把您给的银两分了几份交给他们,不拘是养身子还是做旁的,他们都很感谢您。”覃娘这话说完才又跟着一句:“至于我,您给的人参丸很养气,我吃了几颗身子骨也好了不少。”
“这就好…”
王昉把手中的茶盏放置于茶案上,车厢内有一瞬得静谧,外头的路道却开始透起了几分喧闹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中清晰可闻。其中有醉汉的声音,也有妇人打骂孩子的声音…像极了当初在顺天府时江先生住过的那类巷子。
覃娘看着王昉面上的神色,便笑说一句:“江湖剑客住的地方算不得好,您莫见怪。”
王昉闻言是笑了笑,她摇了摇头,是言一句:“不会…”
她今儿个除去来看一看许青山,另外的便是要来谢一回这个蓝衣剑客…按照覃娘所说昨日那样的情况正是说不出的凶险,若是这位蓝衣剑客未曾出现,且不说那则手书,只怕许青山、覃娘等人皆要葬送在那处。
她思及此想起王佩、秦邢等人,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许是路道不稳的缘故,车子有些轻轻晃荡起来,琥珀伸手要来扶她却被王昉伸手止住了…好在也不过这一会,路道便又重新平坦起来,车子也不再摇晃。
待又过了一刻有余…
马车慢慢停稳下来,车夫便在外头恭声说道:“四小姐,到了。”
覃娘先推开车门,她是看了一眼民宅的样子而后才跳下了马车…余后王昉也由琥珀扶着走下了马车。她看了看眼前的民宅与别处未有什么差别,若说真有也只是这个民宅看起来更古朴一些,仿佛不常有人住的模样连带着那门扉上也透着股灰尘。
覃娘走上前叩了叩门…
她是轻轻唤了几声也未曾听人答,索性便直接推了门走进去。
院子里的装饰倒还算清雅,右侧一处还植着不少竹子,如今正值季节竹叶在月色的照映下显得很是青翠,随风一吹便散出一阵细微而又悦耳的声响…王昉初初扫了一眼院子,里头便也有人走出来了。
来的是许青山…
他的手上握着剑,面容寡淡而冷漠,待看见王昉三人的时候却是愣了下,等回过神来他立刻走上前是要屈膝行礼。
王昉看着他走路的样子便知晓伤得不轻,只是到底男女有别她也不好径直去扶,便言道:“许护卫快请起罢,你重伤在身,不必行此大礼。”她这话说完便又跟这样就:“我今日出来除了是问你扬州之事,还带了些药物给你。”
她这话刚落琥珀便上前一步…
琥珀的手中握着一个锦盒,却是先前从王家带出来的药物,大多是上等的金疮药以及人参灵芝丸这类。
许青山垂眼看着眼前的锦盒,眼却止不住移到那双握着锦盒的手上…清冷月色下,紫檀木锦盒上的那双手恍若是镀了一层那月色的光芒一般,越发显得白皙修长。
琥珀见许青山一直垂着头也不说话,面上也有几分怔楞便轻轻唤了他一声:“许护卫?”
“是…”
许青山回过神,他接过锦盒朝王昉拱手一礼,口中是言一句:“多谢四小姐。”待这话说完,他便引众人往里走去,好在此时夜色已深,廊下灯火又晦暗不明,倒也无人注意到他的耳垂泛起的几许红。
王昉由琥珀扶着走了进去,覃娘便侯在廊下…
许青山跟在后头看着王昉由琥珀扶着坐在椅子上,屋中点了两根烛火却还是稍显暗意,他的面上有些局促,索性便拿起火折子又点了几根烛火待屋中的灯都亮了,刚要伸手倒茶却想起这水是冷的…许青山低着头,声音却是难得带了几分踌躇,口中是言:“四小姐,属下去替您烧壶热水?”
“不必如此麻烦,许护卫请坐吧。”
王昉这话说完是看了看屋中的装饰,才开口问道:“听说是位蓝衣剑客救了你,他可在?”
许青山坐在椅子上,头却一直低着,只是在听到“蓝衣剑客”时,他的面上也带了几分难得的恭敬…他身为庆国公府的护卫队长,平素鲜少有这样的模样,对王家几个主子倒是恭敬,只是这一份恭敬究竟是真是假却说不清楚了。
当初最开始看到王昉要跟着一道去顺天府时…
许青山的心下也止不住腹诽过,偏偏因为王昉是主,他们是仆也没办法,直到后头的相处才让他改观了不少。可此时这一份恭敬却是出自真心,不加掩饰…这份恭敬有对强者的敬意,也有对恩者的感谢。
他开了口,声音却带着几分怅然:“他鲜少在家,昨儿夜里把我领到这处便走了。”
不在家吗…
王昉心中也有几分遗憾,原本是想好好谢他一回,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只能留待下回了…她夜里出来,万事都拖不得,便也不再说旁的,径直开了口:“你在扬州可曾查到了什么?”
许青山听到这话,面色也跟着端肃起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依旧低垂着头双手奉上,口中是言一句:“属下在扬州待了许久…郑家当年也不过是个普通商户,查起来却是废了一番功夫。好在后头有个老人记得些前程往事说了一遭,他说当年郑家有姐妹二人,姿色颇好。”
“一个名唤郑瑟,嫁进了周家做了小妾,便是秋娘的母亲。”
“另一个名唤郑锦虽是出生商户,为人却很是聪慧大方,还通读诗书礼仪,早年在扬州的名声也很甚…”许青山说到这却是止不住又停顿了一瞬,才又跟着一句:“便是因为她这一份才名,这位郑锦最后是嫁给了扬州知府杜席方。”
一个普通商户之女能嫁给知府委实算得上不错了…
不过,王昉拢起了一双眉毛,杜席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扬州,杜知府…王昉心下一惊,待过了许久她才看着许青山呐呐而言:“你说的可是二十多年前通敌卖国的扬州杜知府?”
这桩事她是幼时听三叔提起过…
那会三叔最喜欢讲这些事与她听,有些事她听过也就忘了,只是这桩事的名声委实不好,王昉倒是记到现在。通敌卖国,这事无论是搁哪个皇帝,知晓自己的臣子做出这样的事来都得生气。因此那会在位的那位天子直接便下了一道命令,男子皆凌迟处死,女子皆入娼门。
这是大晋里几十年内唯一一次这样大的重罚。
而除此之外,王昉却还记得另一桩事,当年此事太过严峻直接由三司会审,而她的祖父王老太爷当时正任大理寺卿…却是主事。
王昉想到这止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接过琥珀递上来的手书,紧紧攥在手中却未立刻查看…王昉只是这般攥着,似是能感受到那指甲划破娟纸的声音,而后是那嵌进皮肉的疼痛感。
待过了许久…
王昉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手中依旧攥着手书却是与许青山说道:“你这几日先不必回府,且在此处养伤。”
许青山闻言也跟着站起了身,朝王昉拱手一礼,口中是言一句:“属下记下了。”
王昉见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由琥珀扶着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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