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是吧?”
“哧哧,哧哧”,崔蓬突然笑起来,可女人的神情偏偏又落寞得很,她说:“可以啊,你如愿了,你如愿看见霍韬将白湘灵送进皇宫,你也高兴了,你觉得霍韬这步棋子走得精妙,也正合乎你的心意吧?白湘灵这么漂亮,这么美,她有甚么理由不受宠,她有甚么理由干不过宫里的那个马娘娘,这下你心里就踏实了,是吧?”
崔蓬的目光从沈约身上移开,她一手撩开帘子,“春生,你出来告诉大家,那个神秘的徐娘子究竟去了哪里。”
春生从内间出来,说:“徐娘子去了海上,往南京方向,但没到南京。半道上有大船来接,船上的人有杭州府下的县令孙承泽、南京都察院御史祁玉,还有一个海商叶明。叶明给了徐娘子许多金条,他们密会了一个时辰左右,然后徐娘子搭乘小船回来了。”
杨宝儿的脸色如石蜡一般僵硬,叶明,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孙承泽,杭州府下的县令,他的同科?杨宝儿越来越觉得他的同科中人才辈出,例如沈约,也例如孙承泽。
沈约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崔蓬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霍韬告诉她的,沈约的确有过这些想法,但当戚英姿失踪之后,沈约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和马世远贝兆楹在一道玩心眼,无异于与虎谋皮。
沈约心道:对于戚英姿消失六年,自己真的是无心为之,自己也夜夜睡不着觉,甚至从那以后就再没亲近过女人,因为心里有愧。
唐纵听了半晌,倒是好笑,“行了,都别说了,多大个事儿。”
唐大都督伸手去拉崔蓬的手,“别炸毛了,丢人。”
崔蓬抿着嘴,唐大都督在崔蓬耳边低语:“你叫他怎么办,赔你时间,赔给你青春,还有赔你的多年爱恋?”
唐纵的耳语很有些效果,崔蓬看了沈约一眼,扭头出去了。
清晨的海浪还没涌起,崔蓬在一块石头上坐了,唐纵站在她身边,劝道:“你既然看重他,就应当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你既然选择忍耐,就不应当拆穿。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两头摇摆,样样都想要求个周全。”
唐大都督叹一口气,“你今天这般喋喋不休,应该不是为了那谁徐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小庆死了。”
崔蓬从腰间摸出一封信来,“赵全给大有来的信,信上说小庆死了,佘小庆死了。”
女人垂着头,好像哭过了,唐纵听见了有甚么滴入沙丘的声音。
“小庆?”唐大都督本想问,小庆是谁,又觉得不合时宜。
“佘小庆,是我邻居,年纪和我一般般大,他有个两个哥哥,佘家大哥叫佘喜庆,喜庆死在了嘉靖元年的安南战场上。喜庆死的前一年,我爹娘也死了,当年就是喜庆告诉我,说军中给饭吃,叫我去投军的。
佘家是世袭的军户,喜庆死后,朝廷勾摄佘家的次子大庆入伍,大庆在嘉靖二年去了山西大同卫,他去了山西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消息。
小庆是在嘉靖七年入伍的,他在南京卫所,南京和宁波隔得并不远,等嘉靖九年,佘爷爷死的时候,我给小庆和大庆都写了信,小庆从南京回来了,但大庆没有回来。”
崔蓬说:“我一直疑心大庆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已经死了,他怎么会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但朝廷没有下死亡通知书,当年也没有按例勾摄小庆入伍,我就不知道大庆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十五年了,大庆去了山西大同卫十五年,这十五年里,除了第一年来过一封信,这些年,就再也没有消息。”
女人说:“我当年也曾经拜托沈大人替我探听,问问山西大同卫有没有佘大庆这个人,但沈大人没给我回信,六年过去,他一直都没给我回信。”
唐大都督听在耳朵里,“山西大同卫,嘉靖二年?”
嘉靖二年,大概沈约沈大人还在他扬州府的小院子里读书,而唐大都督早就跟着家中长辈上过几回战场了。唐大都督略微想了一下,回道:“嘉靖三年八月,山西大同卫的士兵造反,他们杀了大同巡抚和卫所的参将,还放火烧了官署,接着就窜逃各地。那支戍军大约有两千五百人,叛.乱之后,他们就地解散了。”
唐纵说:“原因是山西巡抚要将这支部队调走,调离大同,巡抚想让士兵分流,入驻山西外头的堡垒,护卫大同城镇的安全。但当年那些士兵从正德朝一路享受过来,安逸惯了,不愿意离开大同。三年之前,也就是正德皇帝死的那年,甘肃巡抚也是遇见了一样的事情,他也是指挥军队,但指挥不动,反而被造反的兵士杀了。”
“你的意思是?”崔蓬抬头。
唐大都督道:“我叫山西卫去查,查查目前山西卫正在服役的人中有没有佘大庆这个人,如若没有,也未必就是死了。兴许他在嘉靖三年,参与了叛乱,最后被清除出军队,逃脱了。”
崔蓬不说话了,她望着远远的海平面,不再声响。
唐纵将信收起来,又拍了拍崔蓬肩膀,说一句:“佘奶奶年纪大了,有些话不必说。就像你今天有些话,本也不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