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恢复了往常的姿态,看不见尽头的孤寂,而那个梦,越发飘渺,随着时日,竹枝甚至怀疑是否自己臆想出来了那一幕幕。
“小姐,你猜谁来看你了!”大清早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兰儿蹦跳着进了屋。
“可是表哥来了?”竹枝对着铜镜梳理发髻,问道。
“正是呢。小姐如何猜到的?”兰儿走到竹枝身边,拿枝芙蓉钗,斜插在流苏髻侧面。
“哪次表哥来你不是兴高采烈地来让我猜?”镜子里,竹枝用桃木梳理了理两鬓垂下的刘海,看向兰儿笑问。
“小姐的嘴真坏,我哪有!”兰儿羞红了脸,借着打水的名义逃了出去。
表哥范世成是竹枝逝去母亲远方的亲戚,母亲在世时每年都会走动,因而竹枝和范世成算是青梅竹马。自母亲过世,与范世成也是一别三年,不知他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去年听父亲提起表哥家道中落,想来大概是走投无路方来家里暂住,竹枝心里记挂着,匆匆梳洗便下楼去了。
还没到客厅,便听到父亲的声音,“世成啊,姨夫的境况你也知道,你表妹又不肯择个好夫婿让我省省心,所以,你在家暂住我还能帮扶一把,若是长住,你也晓得……”沉默半响,范世成才说道:“侄儿自当体恤姨夫,因盘缠不够,这次上京赶考才做了暂住姨夫家的打算。既然姨夫不便,侄儿择日再来拜访。”说完命书童阿进将几个礼盒放下走了出来。父亲仍假惺惺地做挽留之辞。
范世成刚走出客厅,走廊上的竹枝唤了声:“表哥,且留步!”走上前去,温婉一笑,屈膝随了简单的礼。范世成看到经久不见的竹枝,爽朗地笑说:“多年不见,表妹出落地越发标致了。”竹枝用手帕掩了嘴回道:“表哥还是爱拿我说笑,你何尝不是长成了翩翩君子的模样!方才父亲的话希望表哥莫介意,母亲去后家中境况却不如前。我倒是有个落脚地可以介绍给表哥。”范世成只求有个安身处,先拜谢了竹枝,再问:“不知在何处呢?还劳烦表妹带路!”父亲在客厅侧门听到竹枝为自己的解释,不禁动容,想到先去的妻子,有愧于她,微微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竹枝让范世成在自己的阁楼下稍等片刻,提了裙摆哒哒地跑上楼去。直到竹枝关上房门范世成才将眼神收回来,继而转身对身后的阿进说:“想不到多年后竹枝仍这样可人。”阿进笑着回应:“自然,竹枝小姐和少爷亲梅竹马,若不是老爷丢了官职,府里出了大变故,只怕现在我该改口叫竹枝小姐‘少奶奶’了。”范世成生怕阿进的话被人听了去,呵斥道:“休胡语,坏了竹枝的清誉。我忍着多年不见她,便是为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再迎娶她……”范世成断了话,只看着院里合欢树下的秋千,堆满了积雪,像是他儿时为竹枝亲手绑上去的白绸坐垫。
闺房里,兰儿在整理床铺,竹枝抽开梳妆盒,拿了些朱钗,包在了浅蓝色绣花手帕里。又催促兰儿,“晚些回来再铺即可,表哥在外候着,快走吧!”兰儿只磨磨蹭蹭地不肯移动,竹枝走过去挽了她的胳膊,悄悄说道:“放心,我懂你的心思,所以才成全你啊!”兰儿将胳膊抽了回来,不敢抬头看竹枝,低下身怯怯地说:“我不会妄想的,小姐不要乱说啊,您和范公子才是青梅竹马!”竹枝知晓兰儿的心思,真心为她高兴,偷笑着扶起兰儿,说道:“还不下去你的范公子可等急了!”兰儿这才起了身,羞涩地一起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