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
江怜南忍不住就又想哭,但是觉得自己老是哭惹人厌烦,便忍住了泪,只说:“并不曾,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冷绪就与他一道坐下,伸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南儿,现在朝廷内外并不稳定,你出去多有危险,我不放心。”
江怜南没有说话。
冷绪看着他的侧脸,笑容有些苦涩:“等到一定时候,我就让你出宫去,再也不会拘着你了……”
江怜南听了,也不曾深思,听他说要放自己出去玩,心中立刻开心起来,但仍是怀疑地问:“当真?”
“自然当真,朕是天子,君无戏言。”冷绪说着,看着他心驰神往的表情,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南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江怜南的身份只有他和冷流琛知道,冷流琛绝不会擅自说出去,而且碧扇碧佩等人也没有发觉江怜南让人去调查或者接触什么人,那么江怜南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怜南仰头看他,想了想说:“若我说了,哥哥你会相信我吗?”
“自然相信。”
“那我便说。”江怜南低下头去看百鲤池的锦鲤,低声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是在未入宫之前,我梦见与如今一模一样的经历,我应召入宫,做陛下的侍读,陛下待我很好,我要什么给什么,但是我很不懂事,脾气很坏,经常摔东西惩罚下人。天册十三年的时候,有人入宫来告诉我,说我不是我爹爹的儿子,是小薛后的儿子,本应该是先皇的嫡长子,那皇位,也该是我的,是陛下您故意圈禁我,意欲将我养废了……”
他说着,拿毫无杂质的黑眸看向冷绪。
冷绪心中一惊,背后生了一层薄汗来!
这哪里是什么梦,分明是现实——若不是江怜南做过这个梦,有了预见,现在他与江怜南大约也是这样的关系——他原本就打算将江怜南捧杀养废了的!
“那后来呢?”
“后来,我受了那人的挑拨,便真的做起皇帝的梦来。此时大越和大秦已经开战,那人便勾结大秦,出卖大越,却骗我说是帮我与大秦联盟,替我拉拢盟友,助我早登大宝……可是此事很快东窗事发,陛下发觉之后,龙颜大怒,将我在青霜殿里关了起来,后来,索性赐了我死罪,我很怕死,可是我无颜面再苟活下去,所以就选择一壶鸩酒自尽了……等我醒来,却发觉时间还在天册九年,我还未入宫……”
冷绪越听越心惊,忍不住问道:“是谁在你面前挑拨?”
“你知道的,就是盛国公蒋衍山。”江怜南对盛国公蒋衍山又恨又怕,不过好在秦越之战还未开始,他就已经被拿下了,总算了了他心头的一桩大事。
冷绪也已料到是他,只是觉得奇怪,按照江怜南所说,这些事都发生在四年后,怎么如今却都提早发生了?是因为自己和江怜南的关系改变,使得这些事也都一一改变了吗?
可是……自己真的会在盛怒之下赐死江怜南吗?
所以,难怪江怜南刚进宫的时候如此惧怕自己,也如此乖巧,大约真的是被梦中经历折腾怕了吧?
“南儿,你确定,梦中是我赐死了你?”
江怜南想了想,道:“是秦总管带着人来的,不会有错的。”又说,“大约陛下非常讨厌我,所以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我。”
冷绪注意到,他称呼梦中的自己,都叫“陛下”而不叫“哥哥”,大概在他心中,自己虽然与他有血缘关系,却完全算不上一个兄长吧。
他伸手把他拥得紧紧的,道:“不会的,我怎么会讨厌南儿,更何况梦只是梦,怎么能当真呢?”
“是啊。”江怜南的脸上总算露出笑容来,“哥哥比梦中好,父亲也待我比梦中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他想一想,确实如此,自己如今的经历已经比梦中好了百倍千倍,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分明是自己太贪心了,明明只要哥哥真心待自己好就够了,如今却还希望和哥哥双宿双栖,毫无隔阂……这怎么可能?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寻常人家夫妻尚且还有隔阂疏远之时,哥哥身为帝王,怎么会没有他自己的考量和苦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