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出于她求生的本能还是源于她内心的恻隐之情,她都不能让阳一死。
可她高估了自己,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撼不动棺盖分毫。
阳一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徒劳。
过了一会,他道:“算了,我大概出不去了。”
书玉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安慰的话语在这个地方都苍白无力。
“你在,听吗?”阳一的声音瓮瓮传来。
书玉用力扣了扣棺盖:“我在。”
“是你?”棺内的声音透了几分惊讶,“你还活着?”
书玉眉心微蹙:“你为什么会在棺材里?”
阳一答:“底下有很多机关,他要我堵住机关,就把我关在了这里。”
阳一口中的“他”,无疑是Mr. X。
“他现在在哪里?”书玉问。
“我不知道。”阳一说得很慢,“也许活着,也许死了。”
书玉一愣。
“底下有什么?”书玉循循善诱,“你在底下看到了什么?”
“棺材。”阳一答,“很多很多,棺材。”
书玉心里一凛:“在这具棺材底下,还有洞窟,洞窟里有很多棺材,是吗?”
阳一没有了声音。
“阳一?”书玉拍了拍棺盖,“阳一,你还好吗?”
过了半晌,棺内传来阳一的声音:“我很疼。”
很疼?书玉愣了愣,蓦地,她想起了阳一先前提到的地底机关:“你受伤了?”
又过了许久,阳一道:“你先前答应我,要帮我找到姐姐,还算不算数?”
书玉点头:“算数。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把姐姐找出来。”
“真的?”
“真的。半年之内找不到,再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十年二十年我都帮你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姐姐找出来。”书玉的声音有些急切,“所以你要保重身体,如果流血了,记得按住动脉,呼吸不要太急促,棺内缺氧……你……”
阳一笑了,声音很轻。
书玉一呆。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严肃的小少年竟也是会笑的。
阳一说了一个词。日文的平假名。
“我姐姐的名字。”他说,“你可要记住了啊。”
书玉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那个发音。
“她唱歌很好听。”他说得很慢,“很温柔的一个人,可是也很执拗。她爱上了一个人,然后追随那个人走了。她把所有的东西留给了我,自己走了。”
这些信息实在太过笼统,根本无法据此在茫茫人海中找出这么一个人来。但书玉依然道:“我记住了,还有吗?”
阳一顿了顿:“还有的……我记不清了啊……”
也是。他姐姐离开的时候,他的年纪应该很小。
“还有一首曲子。”阳一忽然道,“她自己编的。”
书玉正要开口,只听棺内的小少年开始轻轻哼唱。温柔的,绵长的和歌。
歌的前调刚起,书玉的心便一点一点升了起来。
这个世界竟这样小。
这支和歌,她听过。
在大雪纷飞的小鸳鸯天,有一个女孩子在雪地里为她的心上人唱过这首歌。
相叶加代,原来是阳一的姐姐。
书玉凭着残存的印象,跟着阳一轻声哼了起来。
很快,阳一的声音停了,独留书玉一人在寂静的洞窟中轻声哼唱着词句未明的和歌。
“你……见过……我的姐姐?”少年的声音急促了起来。
书玉点头:“是啊。没有想到你们是姐弟。”
“她好吗?”阳一问。
书玉顿了顿,柔声答:“她很好,她和我说过,她很想念镰仓的樱花。”
她没有办法告诉棺内的小少年,他的姐姐已经不在人世。
“我希望,我能把我所有的运气都送给你,让你能够从这里出去。等你从这里出去,请转告我的姐姐,我在镰仓过得很好。请告诉她,再过两年我就能出师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铁铺。”
书玉蓦地有些难过:“为什么要我转告,你可以……”
……你可以自己告诉她。
原本是要激励阳一活着出洞窟的话,落到此处却成了一句不吉利的话。
书玉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书玉正要说话,就感到棺木剧烈震动了起来,棺盖与石地想接的缝隙处石砾簌簌往下落。
“阳一?!”书玉大骇。
来不及再听棺内的响动,书玉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原本嵌在地上的棺盖顺着原先被打开过的缝隙,一点一点被顶开。
轰地一声闷响。
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