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机,黯淡无光。
他穿着黑色外套,甚至连里面的衬衫都是黑的,压抑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更加死气沉沉。
莫初心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喊:“祖父。”
这是出于礼貌,她必须尊称他一声长辈。
淳于文仲微垂着眼睑,灰暗的眸光盯着一处虚无,就连莫初心这一声‘祖父’都浑然不觉。
对方没回应,莫初心也没有在叫人,站在淳于敬身旁几步外的位置,沉默不语。
淳于敬低低的唤了声,“祖父!……祖父……!”
“嗯?”淳于文仲抬头,目光有些呆滞,在见到莫初心的一瞬,眼光亮了下,“你……来了……”
刚才的一眼,他恍如隔世见到了豆蔻年华的她。
再一看,他眉心又渐渐拧起,眉宇间隐藏着愧疚与悲痛。
淳于文仲抬了下手,说:“拿出来吧。”
莫初心丝毫不想知道他们拿什么,现在如是打算用东西收买她或是用更加卑劣的手段逼她离开苏亦琛,她都不会上当,也不会妥协。
淳于敬双手捧着一个精致典雅的暗黑色花纹的盒子走来,轻手放在茶几上。
莫初心并没有看盒子一眼,而是盯着脚下的地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全身紧绷,进入戒备状态,时刻注意周围的动向。
淳于文仲抬起苍老的手指,指节干枯的如老树的树枝,他颤抖的伸向盒子,浑浊的眼中泛起氤氲的水雾,眼前一片模糊,他看不清盒子,用袖子擦擦眼角。
他的动作,引起莫初心的注意,定睛看他再次颤巍巍的伸向盒子,解开盒子的盖子,放在一边。
抬头,眼圈红了,声音暗哑的说:“你不是要找你的亦琛么,他在哪里!”将盖上在上的国旗掀开,然后搂在怀中。
霎时,莫初心膛大双眸,盯着盒子里的军装,它工工整整的叠着,军帽放在军装上,她熟悉这套军装,是他临走时穿得那身。
莫初心看着国旗,又看看叠得整齐的军装,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她不相信,不相信!!
“什么意思?”她指着盒子问。
淳于文仲抱着国旗,老泪纵横……
莫初心转眸看向淳于敬,颤抖着手指着盒子,眼神能杀人,冷冷的问:“什么意思?”
淳于敬满脸悲痛,“初心,那就是你的亦琛。”说完,泪水滑出眼眶。
莫初心强迫自己保持理智,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她现在却好像听不懂了。
“你的亦琛,不在了!”淳于敬哽咽的道。
“……!”轰一声,莫初心觉得世界都塌了。
“呵呵……”她冷冷笑,浑身汗毛竖起,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笑到最后整个人都跟着抖。
她笑够了,昂头,用手抹掉笑出的泪。
吸了吸鼻子,气势如虹的走到茶几前,手指用力的戳着盒子的盖子,嘲讽的说:“你们随随便便拿套衣服就告诉我这是亦琛,想玩什么把戏?想逼着我离开他吗——?”嘶吼的声音震撤整间书房,她愤怒的目光如暴走的狮子,“你们别想骗我!用套衣服就想打发我?做梦!”她走到淳于敬面前,昂起下巴,狠厉的眼神瞪着他,“你说他不在了?”冷笑,“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扔给我一套衣服算什么事?真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淳于敬痛苦的表情说:“炸了,什么都没有了。”
“唔……”莫初心心脏一紧,咬住下唇,忍住绞痛带来的折磨。
她缓了几口气,喉咙干涩,声音瞬间就哑了,抓着淳于敬的西装,用力的摇晃,“什么炸了??你说明白!你跟我说清楚——!!”
淳于敬闭上眼,压下泪水,用手抹了把脸,说:“剿灭最后一支叛军时,昊被对方的指挥官拿着手雷同归于尽了!两人坠下海时手雷引爆,人什么都没留下……”
“……”她安静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有几秒钟甚至觉得自己身处梦境。
“初心,昊死了。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这就是事实!”淳于敬劝说,“其实,我们也接受不了。”
“他没死!”莫初心说。
“初心,当时在舰艇上的人都看到了,昊的确死了。”淳于敬凝眉道。
“他没死!”木讷的重复。
“船员打捞了很久,只打捞上来半具对方指挥官的尸体,而昊的只有衣服的一小块残片。”
“他没死!”她抱起盒子里的军装,收拢双臂,鼻尖抵在军装上,闻到了熟悉的琥珀松香的气味,她喃喃道:“……他没死!没死!他不会死的
脱力的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此刻,是她第二次经历无助与绝望。
第一次是亲眼看着家人惨死。而这第二次的无助、绝望,令她窒息。
她紧紧的搂着他的军装,“苏亦琛,你对我从未失信,难道这次……你要食言吗?呜呜……”她痛苦的哭泣,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摇着头,不承认,只要她不承认,就是不是事实,嘶哑的嗓子诉说他的名字,一遍遍的诉着:“亦琛……亦琛……亦琛……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你说过的话不能食言的,你承诺的就要做到,你说过,这辈子,你陪我走下去,不分离。你现在这算什么?
别这么残忍的对我,求你了!
亦琛——啊——”
女人昂头,如困兽般嘶吼,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