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晕了,拓跋英傻了,四周人愣了——唯独黄门官没有停止,依旧抑扬顿挫地念着手里那份措词严厉,“意义深刻”到令人难忘的懿旨。
“……天下恶妇,舍汝其谁?若不戒示,则恐天下女子尽效其行也!着,褫夺原六品安人之品级,禁闭三月不得出户。
又,杨氏妇人之错其夫不可免也,盖为向日软耳顺心之过,罚同抄《涅槃经》一百篇,使尔今后能耳聪目明……俱用端正小楷认真临写,不得有误。”
“噗通”,拓跋英瘫倒!
黄门官卷起懿旨,挺胸昂头,对这次的结果非常满意。
……
杨氏一醒来还来不及看自己周围,先喊人要纸笔:“写书信即刻送往京城!”
喊了两遍没人应,这才觉得不对,抬眼打量起四周来,这一看,差点没崩溃!
昏暗的烛火,黑而厚重的幔布,一排跪垫……没有人,连半个声音也没有!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目光所及之处一排刻着名字的黑色木牌,正与她冷冷相对!
这是……祠堂啊!
杨氏对这个再清楚不过了,她就是管祠堂的嘛!
祠堂的气氛没人能喜欢,沉闷厚重,夹杂着年深月久的气息以及呛人的烟火香烛和灰尘,合着那些死去亡人的感觉能让你胆颤,让你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独自一人被丢在里面。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将自己送进这祠堂里来?
前思后想了一阵,杨氏只记得那前来宣读懿旨的黄门,和那懿旨上刺人心肺的话:品行无端,勾引他人之夫,委身,破坏,口舌……
真是叫人咬碎牙根!
这份懿旨倒底是何人所发?皇上是否知晓?还有父亲,他是否得知?——杨氏心头思绪缠绕成结。
苦思无果,杨氏站起来往外走。不管怎样,她都得先吃饭再说,她饿了!
伸手拉门,一拉……咦?
杨氏眨眨眼,不肯相信自己被关在祠堂里面了,更加用力地去拉沉重的大门,但是教她失望了,那门依旧纹风未动。
她真的被关在里面了,关在这个只有死人的牌位,和压抑沉闷到能让人发疯的祠堂里了!
杨氏跟疯了一样扑在门上使劲拍门:“开门!放我出去!”
没有人应。
杨氏加大音量和拍门的力度:“人呢?来人,给我开门!都死了吗?回答我!”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拍门变成了擂门,呼喊改成了谩骂:“王八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关我?等我出去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头熬汤喂狗!”
依旧无人回应。
杨氏快要崩溃了!
她狠狠地擂着门,手红了也不顾,痛了也不管,连脚都用上了,踹的脚底发热发麻。
“来人啊,快来个人给我开门啊!放我出去!红霞,红霞你在吗?红云你答应我一声!何妈你在哪里?快来开门啊!”
喊了一圈无人答应,杨氏又骂起拓跋英来:“拓跋英你个混蛋,你死哪里去了?怎么任人把你娘子关进祠堂不管?你是死人吗?……夫君,你快来救我啊!”
……杨氏终于哭了。
……
迷迷糊糊的,杨氏醒了,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被关在祠堂里叫人无果下,又气又急又饿又害怕,结果哭了!
而哭着哭着,她就哭累了,然后睡着了。
哭?这可是她从来没有干过的事——除了用来要挟拓跋英,用过眼泪来做武器外,其他时候她没有掉过一滴泪,更别说那样的嚎啕了。
想起这个,杨氏先是觉得很丢脸,紧接着就被现实再次逼的要哭——她还是关在祠堂里,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哭了一场,肚子倒是不觉得饿了,只是没力气——她想睡觉,回自己那个香香软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是,这里只有一排跪垫,和冷冰冰的死人牌位!
“咯噔咯噔”,似乎有什么声音正在由远而近地传来。
“是谁?是谁来了?快快给我开门!”杨氏先以为是终于来了人,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急忙站起来继续拍门呼喊。
可是没有人回答。
祠堂里都是木头,而且蜡烛和香最多,怕祠堂会因为失火殃及宅院来不及救火,所以每个祠堂的大门都做的很厚重,厚重到关起来没有一丝缝隙!
杨氏扒着门使劲想往外瞅,怎么可能成功?她只能竖起耳朵贴在那看不见的门缝上听外面的动静。
“咯噔咯噔”,依旧是单调的声音,而且一直在那里响着。
这下杨氏才听出来,原来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祠堂院子里的那棵大雪松被风吹动,树枝刮着了檐角的青瓦。
满心希望瞬间失望,这绝对是打击!
杨氏只能继续拍门呼喊,除此她找不到任何方法。
终于,有声音应答了她。
“大太太,你醒啦?”
这声音干枯苍老,不是年轻女子的声音,也不是府里那些婆子的声音——婆子们虽然年纪大,可是生活的有滋有味,那声音里都透出一种圆滑世故,不像这个,干巴巴的就像块木头!
木头?杨氏悚然。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那里只有牌位!
空间的空寂加大了心里的恐惧,杨氏“妈呀”一声惊叫出来!
“咳咳……大太太,你怎么啦?”那干枯的声音咳嗽了几声,问。
因为咳嗽,那声音终于变的正常,露出了些许人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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