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家里的小子丫头们买果子吃。”
对于这些粗使婆子们来说,得到这样丰厚的赏赐的日子可不多。她们都是做这些杂役的。除了月钱也很少有额外的进项。就是今日贾母这样重要的日子,她们除了双份的月钱和几样吃食以外就别无他物了。林招娣给的赏钱虽然不多,但是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毕竟,荣国府里的仆役有千余人,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在上头的主子们跟前露脸的。
这几个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梨香院的大门也很快地就关上了。
虽然是新年,但是功课也不能丢。
林祈不用人提醒,就会东厢房里读书去了。贾环和贾琮更是早就到了,连书都读了好几遍,此时此刻正在抄书练字呢。
林招娣跟林黛玉两个,目送林祈进了东厢房,这才抱着弟弟们回了上房。林祈是林家的嫡长子,但是多子多孙才是家族兴旺的基础。关于这一点,无论是林招娣还是林黛玉,都非常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才如此坚持,坚持自己照顾弟弟们,也坚定地守护着弟弟们。
这是作为女儿的责任。守护家族,在家的时候守护自己的家人,出嫁以后守护自己的婚姻。
也只有真正接受过闺阁教养的姑娘才会知道这里面的艰辛。
不是跟薛宝钗那样百般算计就够了,不是跟史湘云那样终日玩乐就够了。
女孩子们为了守护家族而做的功课不会比男孩子们为了前程而做的功课少。女子为了守护家族而付出的努力也不会比男子为了振兴家族而付出的努力少。
天天玩乐就可以守护家族振兴家族?
别开玩笑了。
梨香院里鄙视贾家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就是在这里做杂役的人,经过林家人的熏陶以后,这眼界就跟别人不一样。就好比后罩房里,就有几个小丫头,清洗打扫了以后,就在屋子里弄了个火盆,一面烤火,一面说话。
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小丫头道:“我说莲花儿,你不要吃这个了成不成。昨儿个你倒是吃了一肚子的红苕,晚上的时候可没把我熏着了。”
莲花儿道:“我说杏子,你也别拿乔了。下气通怎么了?你还没有这个福气呢。要我说,像我们现在这样,吃得饱睡得好,那就是有福的。”
杏子没法子,道:“红枣,你怎么不说话。”
正在补袜子的红枣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有这个时间争这个,我还不如多做点事儿呢。”
莲花儿道:“我说红枣,如今在吃东西的时候,你别补袜子成不?你做哪样不成啊?非要补袜子。”
“什么时候我们的莲花儿也讲究起这个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的呢。”
“只要不要妨碍到我填饱肚子就成。”莲花儿说着将火盆里的红苕又翻动了一下,道:“那么大概不知道吧,这红苕眼下就只有林姑娘家有呢。别的人家可没有这玩意儿。”
“你胡说什么呀。我们荣国府家大业大,哪里会少了这个?”
“那你可吃过红苕没有?”
杏子摇摇头。
莲花儿道:“我就知道。你们大概不知道了吧?没错,这红苕早在数年以前就有了,可是那都是吃不饱饭的老百姓在饥荒之年用来裹腹的玩意儿,但凡有几个闲钱的人家都不会去吃这玩意儿。因为吃了会不雅。”
“知道你还吃?”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你们知道没?林大姑娘让人在自己家的庄子上种了很多很多的红苕呢。”
“真的假的?这红苕一不能当做主食,二不能用来缴纳赋税。林大姑娘种那么多的红苕做什么?”
红枣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没错,你是这荣国府的家生子儿,家里也疼你,大概没有让你吃过什么苦,所以你才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儿。可是我们都是外头来的,都是家里活不下去才卖了我们的。在饥荒之年,我们连泥巴也吃。我大弟弟就是因为吃多了观音土,才被活生生地撑死的。红苕虽然贱,对于灾荒之年,家里没有一粒米粮的人家来说,那就是救命的宝贝。”
莲花儿道:“是啊是啊。可惜,这红苕是外藩来的,我们中原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流民了。”
杏子道:“什么呀。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就是家里种了红苕又怎么样?如果不能用来缴纳赋税,照样还不得背井离乡?就是灾荒之年,朝廷的免税之类的优惠也不一定能够落到百姓的头上。”
莲花儿和红枣都连连点头:“这倒是。”
“我奇怪的是,林大姑娘为什么让自己家的庄子种这个。虽然这东西是能够饱肚子,可是当不得下气通啊?不要说姑娘们了,就是上面的姐姐们也一样不愿意多吃,就怕人前不雅,让人笑话了去。上面的姐姐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更上头的主子们了。这红苕既然不会中大多数人的意,又不能用来织布,更不能用来缴税。林大姑娘还种那么多做什么?”
莲花儿道:“还不是为了节省点粮食?我听说,林大姑娘家的庄子上种的红苕都进了那些修水利的河工的肚子了。他们做的都是重活,自然这饭量就大了。换了别的粮食,只怕要不少银钱,倒是这红苕,一亩地少说一季也能收个一两千斤,可是四五倍与稻子麦子的产量呢。稻子麦子去了壳儿,也就去了差不多一半儿。可是红苕的壳薄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用红苕给河工们做口粮,省了好多好多的地呢。”
“这话倒是说得通。”
“对了,莲花儿你这红苕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问文嫂子要的啊。反正府里给这梨香院准备的东西哪次不是缺这个缺哪个的?林大姑娘林姑娘哪次来我们府里不是要自己准备一堆东西的?这次林大姑娘林姑娘过来,下面就准备了两篓子的红苕,说是做储备粮来着。结果没有用上。你们也知道我的,最是喜欢吃了。听文嫂子说这红苕烤起来味道不错,那我就问文嫂子要了。”
“可是这红苕不是给上面准备的么?你动了不要紧么?”
“文嫂子说不要紧的。因为即便算上在家的时候,林大姑娘也不过吃了三回红苕,而且每次都不多。只要留个三五个就够使唤了。”
“这些红苕也是下面送来的租子么?”
“才不是呢。听说林大姑娘在自己家的后花园子里面也种了小半亩的红苕。结果种的太多了,怎么都吃不完。而且红苕长得也快,才挖了一片,没了两个月的功夫,又长成了一片。到现在,林大姑娘都已经酿了很多的红苕酒了呢。”
“如果这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跟着林家做事的那些河工们就有福了。不是每次都能够遇见这样的好主家的。很多地方的河工,不要说工钱了,就是饭都吃不饱。可以说,修河务,那是拿命去拼的。像林大姑娘这样的,已经算是好得不得了了。”
“那是。也不看看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们大概还不知道,那些河工们还有肉吃呢。我听说林大姑娘专门样了很多的兔子、猪和鸡鸭,就为了给河工们改善伙食。”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我可是听文嫂子亲口跟我说的。文嫂子还说,她的弟妹就是庄子上的人,庄子上的事儿知道得也多。本来,庄子上都以为林大姑娘糊涂了,居然不将流民们赶走,反而又是养鱼养猪养鸡鸭养兔子的,还弄了不少作坊出来。庄子上的人都说,林大姑娘明明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怎么摆弄起了这等低贱的活计。如今一看,还是林大姑娘聪明。这些作坊一弄,水利河务上面的东西差不多都有了,省事儿又省力。”
“这倒是。什么都靠外头采买,这事儿哪里成那?一半的银钱都进了别人的口袋了。这些作坊一弄,只要让流民们进去,然后只要出一点儿口粮,那就什么都有了。”
“何止呢。原来庄子上的人在林大姑娘买下那庄子那地以前就在那里住着了,都是当地的老人。人家可是老资格了,如果不听主家的使唤,专门给林大姑娘家添乱,那林大姑娘也只能自认倒霉。可是林大姑娘收留了这么多的流民,这些流民们又只能依靠着林大姑娘过活。那庄子上但凡想欺负林大姑娘年幼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很多时候,就是不用等事情闹出来,那些流民们就把事儿给办好了。毕竟,也只有林大姑娘能够让他们吃饱肚子,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没错没错。林大姑娘这法子巧。什么都没有做,好处大头她都得了,下面的人还有对她感恩戴德。什么时候我们府里也来个这样厉害的人物就好了。”
“你说什么呀?我们琏二奶奶不厉害?还比不得林大姑娘?”
“琏二奶奶虽然厉害,可是这管家的人却不是琏二奶奶呀。不是我说,这府里老是喊着庄子上的孝敬少,府里的开销大。我看着,还真是没个厉害的人管着。不然,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儿。”
“不是我们府里没有厉害的人管着,而是上头的人都不想管。你们想想看,这府里的正经爵爷是大老爷,可是管家的人却是二太太。如果二太太不哭着喊着说家里的开销大,说这些庄子没错什么出产。她有怎么动手脚中饱私囊?所以,就是那些庄子们其实真的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也只好‘闹灾荒’了。”
“可是这样的事儿二太太怎么就敢做?”
“还不是因为有老太太撑腰?老太太也真是的,既然大老爷才是正经的受了朝廷册封的将军,又有大太太,又有儿子儿媳,那么这些家业就该还给大老爷这边才是。可是老太太却心疼二老爷,说二老爷什么都没有,应是把家业从大老爷的手里拗了过来交给了二太太。在这样下去,只怕等东西还回去了以后,这府里真的就只有一个空架子了。”
“你是说这些事儿都是老太太默许的?大老爷也是老太太生的呀!老太太怎么能够这样狠心。”
“就是老太太自己生的又如何?生恩不及养恩大。当年大老爷跟去了的先太夫人好,几乎很少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老太太心里会有这个长子才怪。”
“要死了,这话儿哪里是你可以说的?还不收了回去。”
“失言失言。”
“不过,老太太糊涂也是事实。就比方说二姑娘的事儿。明明二姑娘已经到了年纪,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老太太却当做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一般,对二姑娘冷淡得很,就跟家里没二姑娘这么一个人似的。”
“老太太对大老爷那边那次不是这样的?也就大老爷那边的人脾气好,都忍下了。换了别人,还不把家里的房顶都给掀了。”
“不过,二姑娘的将来可怎么办呢?今儿个可是老太太的寿宴,老太太居然不把二姑娘放在身边,倒把宝二爷和史大姑娘宝姑娘放在了一起。如果没有外人也就罢了。如果有外人来给老太太贺寿,看见宝二爷跟史大姑娘宝姑娘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这有什么法子,谁让老太太不喜欢大老爷呢?”
“如今我们二姑娘的教养都已经交给林大姑娘林姑娘家了,怎么连二姑娘的将来也要托赖林大姑娘林姑娘家么?”
“难说。你看老太太,家里有正经的宴席,都不让二姑娘出来,去外头的宴席,又是老太太自己带着二太太去的,根本就没有大太太的什么事儿。大太太几乎见不到外面的人,又如何带着二姑娘一起去,又如何让外头知道二姑娘?说不定还真的只有借着亲戚们的力了。而有这份体面的人家,也就二太太和琏二奶奶的娘家王家,还有林大姑娘林姑娘的林家了。二姑娘跟王家又不是很熟,能够指望的,还不是林家。”
“可是林大姑娘林姑娘家里又没有一个正经的女眷长辈。又如何帮得上二姑娘?”
“也只有求老天爷,让二姑娘好人有好报,能够顺顺利利地进入后宫。不然,二姑娘的终身可真是悬那。”
“老天保佑。”莲花儿和红枣赶紧跟着杏子一起双手合什,似模似样地祈求。
完了,才听见莲花儿道:“不过,二太太会让二姑娘顺顺利利地进宫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我们家的大姑娘是走小选进宫的。进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宫女儿罢了,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女史。虽然听着体面,可到底跟我们这些人一样,都是伺候人的。二姑娘就不一样了。二姑娘是大老爷的孩子,以大老爷的身份品级,参加的自然是三年一次的大选。如果运气好,就是娘娘了。你们说二太太会让二姑娘压着大姑娘一头,顺便让大房借势起来么?”
“怎么可能?二太太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就不是二太太了。”
作为荣国府里的最下层,这三个小丫头的消息来源也是多种多样的,自然知道的消息也是极多的。略略分类,就能够把事实摸个八九不离十。
“二姑娘真可怜。不得长辈们的心,还要被人算计。”
“那你们说二太太会怎么算计二姑娘呢?”
“自然是让二姑娘没办法进宫了啊。”
“可是二姑娘能够进宫,那是因为大老爷身上有爵位啊。这又不是二太太能够左右得了的。如果二太太自己能够办到,那么大姑娘进宫的时候就不是参加小选,而是大选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