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发生了这许多事儿,闻人醒令掌柜了歇业了几天,以防再有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所以,闻人醒抱着云墨衣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人侧目,因为大门紧闭,前楼一个人也没有。
抱着她,径直就上了二楼,去了临街的雅间,楚亦谨他们,早已端正地坐在那里,巴巴地望着某人被抱进来,几人神色各异。
桌面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珍馐佳肴。
楚亦尘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茶,呆呆地望着窗外,似乎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美景,怎样也看不够。他脸色淡然,没有一丝表情,可他光艳逼人的面容,怎样也无法让人忽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发生什么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只有两人进来时,他的呼吸几不可闻地微微一滞,却又很快恢复常态。
楚亦谨离桌子远远的,低着头,愣愣望着自己的脚尖,半响也没有动一下,听见他们进来,欣喜地抬起头来,身子作势要站起来,却看见她的小脸埋在闻人醒的怀里,英气的眸子一暗,身子又缓缓地落了下去,嘴唇张了又合,却只是无声地呼了口气。
破劫和凝香则坐在一边,装作没有看到两人亲密的举动,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一般。
尽管里面有这许多人,却是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闻人醒眸子划过一丝光彩,躬身将她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轻咳了两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大家,用膳吧。”似乎颇有当家风范。
云墨衣斜了他一眼,暗道:醒当老大比较合适。
执起面前的筷子,轻轻地说了一声:“吃饭!”也不管那几人是什么神色,埋头自己大快朵颐起来。
气氛似乎有些怪异,破劫和凝香不自在地四下里望望,恭声说了一句:“小姐吃饭,谨王爷吃饭,三王爷吃饭,闻人公子吃饭。”才敢抖抖索索地拿起自己的筷子,心里却暗想,早知道就不来趟小姐的浑水了,一会会不会打起来?打起来,受害的可是他们这些无辜者。
楚亦谨点点头,往桌子前挪了挪,低头默默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似乎在数有多少颗米粒,却一口也没有送到嘴里去。
云墨衣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暗暗咂舌:果然是皇家贵族,连吃饭都这么优雅有气质……
不知道黯然数米粒的某人,若听到她的心声,会做何感想。
楚亦尘身子未动分毫,只是哼了一声,以作回答,却仍是端着他手里的茶杯,呆呆地望着窗外,尽管茶水早已凉了多时。
云墨衣暗忖:街对面肯定青楼呢,楼前是不是站了许多花枝招展的美人儿。
“衣儿,这是你爱吃的豆豉鱼。”
“衣儿,这是你爱吃的口烧鸡。”
“……”
尽听见闻人醒关切地给她夹菜的声音,一会儿功夫,她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高,她被眼前美食迷了眼,只能埋头苦干,再也无暇去瞄各人的脸色。
“衣儿……”过了半响,楚亦谨终于抬起头来,面有豫色,最后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夹了一块排骨,欲要放到云墨衣的碗里,却在空中与闻人醒手中的豆豉鱼相撞,他一愣,眼中顿时泄去了所有的光华,如一潭死水,颓然地将手缩回来,排骨掉进自己碗里,翻了个个儿。
云墨衣含着筷子,眼波流转,说道:“给我啊,我喜欢吃排骨。”伸着筷子从他碗里夹了回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吃了下去。
“衣儿!”楚亦谨一震,惊喜地抬起头来,英俊的脸庞,一瞬间似罩上了一层光环,含情明眸,灼灼其华,死死地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小嘴,就像她吃的不是他的排骨,而是他的心。
她一个小小举动,竟惹得他前后判若两人。
云墨衣鼓励地冲他笑笑,既然选择了要,就没有什么好回避的,经过了前晚,他们之间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楚亦谨的心,此刻定然是忐忑不安的,先是与她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却又是在那般不清醒的状况下,不知道清醒后的她,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是留他?抑或赶他?
所以,他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选择为她夹菜,意在试探,她抢回去了,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明,他自然是欣喜异常。
楚亦尘的气息凝重起来,他明明一直看着窗外,却似眼睛长在侧面一样,终于开口说道:“衣儿,你究竟喜欢吃鱼还是喜欢吃排骨?”平日好听的声音竟然十分粗噶。
转过头来,一双妖冶的凤眼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幽暗一闪而逝。
云墨衣微微一怔,黛眉挑起,冷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都喜欢。”
“那……”楚亦尘轻抬衣袖,动作十分优雅地夹了面前的一块红烧肉,伸到她的碗里,“吃块红烧肉可好?”执箸的右手,竟微不可见地颤抖。
“我不要。”云墨衣挪开自己的碗,撇了撇嘴,说道:“我不喜欢,太腻。”
其实她爱吃。
楚亦尘的手,顿在半空,仿佛成了化石,那块肉上的红油,一滴一滴地落在桌子上,似乎永远也滴不完似的。
“为什么?”终于,楚亦尘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块可怜的红烧肉,骨碌碌在地上转了几圈,沾了一身的灰,失去了原本的色泽。他眼里的痛色,排山倒海,似乎要将眸子淹没了。
“我说了,太腻。”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语调,透着一丝冷意。
“我不是问这个!”楚亦尘闭上眼,掩住了自己的神色,说话的声音竟有一丝哽塞。
一番天人交战,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再不争了,不再计较她有多少男人,人是她的,心也是她的,为何,她还要这般绝情?闻人醒,她要了,楚亦谨,她也要了,独独落了他,她说不要!
经过了那晚,他们共赴云雨,她现在竟然若无其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那三王爷是问哪个?”咬着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里一片清明,就像真的不懂他在问什么一般。
“我是……你知道是什么!”尽管心之所向,但是要让他剖析自己的心,主动向她表白,他做不到,他的自尊和骄傲,让他说不出口。
“我说了,不喜欢。”云墨衣翻了个白眼,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三王爷,用过膳我们就要出发了,你不用与我们同行,回京城去吧。”
醒的伤,恢复了,是时候上路了。
“我不走!”她的不喜欢,让他心弦一震,她的再次驱赶,让他柔肠寸断。
“由不得你。”他整天在眼前晃,尽管很养眼,却只能提醒她,他们过了多么荒唐的一晚。
“我们都已经……”楚亦尘双目欲裂,似不敢相信她会如此绝情地对他,那一日一夜的温存缠绵难道是假的?是他在做梦?张开嘴,便要提醒她。
“闭嘴,不用再提醒我过了一个荒唐的夜晚。”云墨衣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就算发生过什么,也不能代表她就能接受他。再说了,归根究底就是他惹出来的,若不是他争风吃醋,将水姬带回来,哪里会有这破事?
“荒唐?你觉得荒唐么?”楚亦尘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俯向她,在她眼眸里投下一片紫色。
“不荒唐么?若不是你带回来的女人,我们会遭暗算么?”云墨衣大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轻声嘟囔了一句:“见鬼了,会把你抱到床上去。”就让他在院子里欲火焚身而死算了。
她的低声细语,哪里能逃过楚亦尘敏锐的耳朵,他艳若桃李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一双凤眸,盈满了痛色,脚下竟有些不稳,摇摇晃晃了几下,才紧紧地抓住了桌子的边沿,似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没有打算与我……是你一时心软给我的恩赐?我只不过是多余的?”多余的?他满心欢喜的事情,在她眼里却是不该发生的,他以为她开始对他有了改变,所以才……却不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的意愿。
叫他情何以堪?
紫色的身影,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三哥!”楚亦谨不忍心看他这般,伸出手来,欲要扶住他摇曳的身子。
在他眼里,三哥从小都是骄傲内敛的,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他情绪的变化。小时候一起挨父皇的打,他自己哭得唏哩哗啦,三哥却总是倔强地在一边咬着牙,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他后来破了蛊毒,神智清醒以后,得知了所有的事情,也只是面色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何曾见过他如此大的反应。
“别碰我。”楚亦尘一扬手,挥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楚亦谨无奈地叹息一声,求助地望向云墨衣。
“是么?在你眼里,我们本来不该发生的是么?我是多余的是么?”楚亦尘又咄咄逼人地问了一遍。
“是!”云墨衣放下筷子,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美眸里清透地没有一丝杂质。
“好,很好!”楚亦尘得到答案,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那笑却比哭还难看,没有一丝到达眼底。“好,我走!”
紫衣一扬,人已在她的面前,拉过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啪啦两下点了她的穴道:“我走,也要带你走!”话落,人已从窗外飞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都没有从这突变中回过神来,待到醒悟过来,奔到窗边一望,早已不见了人影。
“怎么办?”楚亦谨呆愣半响,侧头问道。
闻人醒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衣儿自己会处理的,我们先吃饭罢。”
再看云墨衣,被他掳在怀里,直到遁出去几十米远,才回过神来,试图挣扎两下,却完全不能动弹,美眸里顿时刮起一片狂风暴雨,该死的,他竟然点她的穴!
这个男人太狡猾了,先是一副痛心的样子,让人不忍,接着又说要走,令人松了防备,结果走是走了,却把她也掳走了!
望着他无限风流的俊脸,云墨衣冷冷地开口:“你要带我去哪?”暗地里悄悄地运转内息,意图冲破被封的穴道。
楚亦尘一声不吭地望着前方的路,唇边漾起一抹苦笑,怎么舍得走?尽管心如刀割,也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她不要他,他只好自己主动,将她带走。
去哪?他也不知道,只觉当时血气一下子冲上头顶,想也没想地就这样做了,至于下一步,他还来不及思考。只觉得应该将她带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在房顶上纵来纵去,耳边的风呼呼刮过,眼前的景色一纵而逝,足见他的速度有多快。
云墨衣眼眸一转,再不言语,默默地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冲穴,楚亦尘太失策了,以为点了她的穴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道,只需要片刻功夫,便可被她冲破,不知他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她太轻视。
只觉被封的穴道一阵通透,云墨衣一喜,暗暗动了动手指头,在他身后悄悄地比了个中指,眼眸中流光一转,蜷起身子,双手在他胸口用力一推,便离了他的怀抱,身影在空中翩然一转,便如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飘然落在一旁的屋脊上,剪水秋瞳,冷冷地望向他。
楚亦尘只觉怀中一空,心里一慌,疾驰的身子猛然刹车,停在离她三丈远处,惊诧地望着她。
他以为,她至少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能解开穴道,却没料到,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女人,是他小看她了。
“衣儿……”伸出手唤了一声。
云墨衣闻所未闻,纤细的身子盈盈一转,脚尖轻点,如一只轻燕飞去,只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尽管他的轻功不弱,却是怎么也追不上的。
心中弦断,猛然一痛。
“衣儿!”大呼一声,声音凄凄切切,就像个被突然遗弃在街上的小孩子一样。
云墨衣脚下不由自主地一顿,皱了皱眉,缓缓地转过身来,却是隔了他已经十丈有余。
“衣儿,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么?”楚亦尘绝色的面容,就如笼上了一层轻烟,再没有往日的淡然,“我到底做了什么,令你那般讨厌我?是因为那封休书?你也知道,当初休你,只是因为中了别人的奸计,我只求你,能再回到我身边,好吗?”
对呀,好像一直对他挺厌恶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婚礼上的嚣张厥词?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休弃?还是因为本就对他们皇室成员的不屑?
似乎对皇帝和楚亦谨的恶感都已经没有了,独独对他,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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