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始终放不下芥蒂。
暗暗地抚上腰带的一侧,那一纸薄书,一直藏在腰带的内里,若是对他无感,为何那般在乎他写的休书,为何一直带着,从未离身?
为何在中春药的时候,最后还是不忍心看他受苦?
心里一番计较挣扎,嘴上却冷冷地说道:“三王爷,你当初要我滚,我滚了,现在要我回来,对不起,已经滚远了。”说完转身而去。
“衣儿!”楚亦尘疾呼一声,“这对我不公平,你知道,我也是被骗的。”
虽然他也错在识人不清,但是,大部分的责任都不在他,既然她能够原谅楚亦谨的悔婚,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被奸人所骗?
声音消失在空气中,视野中哪里还有那一抹倩影。
“衣儿!”楚亦尘呆呆地喊了一声,心痛异常,像是再也站不住身子,趔趄几步,跌在地上,嘴里低声呜咽。
一颗骄傲孤寂的心,好不容易住进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却视他的心如草芥。
那日迷离和清醒间,温存的一幕,在眼前不断萦绕,那温香软玉,甜美娇吟,挥之不去,那一时间,让他的心变得满满的。
就在那半醒半醉的一刻,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不再计较她有多少男人了,不再和他们争了,不再了……只要她愿意,他会好好疼她,爱她……
然而,她不给他机会,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翩然而去的背影。
“衣儿!”心痛地快要窒息,趴在不知谁家的房顶上,两滴水珠儿,在瓦片上绽开了花。
一双绣着梅花的鞋子静静出现在眼前,楚亦尘一愣,往上望去,是她粉色的衣裙和冷冷的面庞。
心中又一喜:她终是不舍得丢下他,回来了。
云墨衣袅袅婷婷地站着,蛾眉紧蹙,似乎也想不通自己,明明都走了老远了,又为何回来?心中有一抹怪异的感觉,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绝世无双的脸颊上,有一丝浅浅的痕迹。
前世看的一本书上说:若是一个男人为你流泪,那他便是从心底爱惨你。
印象中的楚亦尘,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对你不公平是么?你觉得所有的都是叶梦熙在搞鬼,你只不过是受害者是么?”冷然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那我问你,叶梦熙是不是你从青楼带回去的?水姬是不是你从青楼带出来的?她们为何没有去向楚亦谨和闻人醒下蛊?那是因为她们根本没有机会!”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整日流连青楼的男人,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所以,你还觉得是对你不公平么?”
“我……”楚亦尘哑口无言,心中深深震撼,他没料到,“紫衣公子”的风流之名,竟成了他情路的牵绊。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
以往,没有女人能进他的眼,没有人知道,一颗孤寂的心,在万花丛中而过,却更孤寂。
现今,孤寂的心被填满,却是锥刺的心痛。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低低地出声,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云墨衣叹息一声,说道:“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不去在乎。”似乎又要离去。
楚亦尘眼疾手快,拽住她提起的脚,仰头呆呆地望着她,几缕发丝低垂下来,遮住他绝代风华的脸庞。
楚亦尘确实是美,不愧为闻名的“紫衣公子”,似仙似妖,他漠然的时候,优雅万方,伤心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种风情。
他笑的时候,恰如花开,能让女人为之疯狂,甚至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哀哀地看着你的时候,眼波盈盈如秋水,任是铁石心肠也能化为一滩水了。
“别走!”他软软一声,瞬间将云墨衣的豆腐心化成了豆腐汤。
“别赶我走,我要跟着衣儿,我愿意做任何事。”他说。
凡事由情由心,云墨衣想起了师傅的话。
“是么?”她不相信地问道。
“嗯!”他重重地点头,眼里似乎有了一点希望的亮光,只要衣儿不赶他走,他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
“好吧,你就跟着我,做我的贴身小厮。”云墨衣想了想,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叉着腰,尽量不去看他妖冶的面容,说道。
“小厮?”楚亦尘的脸上快速闪过惊愕。
“怎么,不愿意么?不愿意可以走,我不强求。”说完又转身。
“愿意愿意!”楚亦尘站起身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叹了一声,小厮就小厮吧,虽然离夫君差了很大的距离,不过既然给他机会,好好把握,说不定有一天就从小厮升为夫君了。
“小厮做不好是要挨打挨骂的,三王爷,你确定你能行么?”顿了顿,又说:“还有,可没有工钱。”
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她可养不起!
“嗯。”他点头点得如同捣蒜,生怕她一个不高兴便反悔。
“那走吧。醒他们肯定都吃完了!”云墨衣惋惜地想了想那满桌的美味佳肴。
于是,史上最尊贵又最廉价的贴身小厮便诞生了。
由于闻人醒的伤已无大碍,耽搁了这么多天,回了客栈,聚齐了所有的人后,便加紧上路了。
这次的队伍,比来时精简了许多。十个剩下的侍卫随驾一侧,只驾了两辆马车,前一辆仍由破劫赶车,除水夜枫以外,所有的人都在这辆马车上,水夜枫则被单独安排在后面一辆马车,派他的侍卫专人看护,距离他昏迷中毒,已经过去了四天多的时光,意味着,如果没有找到火龙珠,他的生命便只剩二十多天。
每日会有人喂他吃些流食,所以,虽然他昏睡的面容消瘦了一些,却还不至于清减地太厉害,云墨衣替他把过脉,圣药护住了他的心脉,毒气没有攻心,一切仍然正常,端看他有没有命,能让他们在短短二十多天内,找到从未见过的火龙珠。
云墨衣依旧闲闲地靠在她的横榻上,微眯双眼小寐,作为小厮的楚亦尘,坐在左侧,微垂眼帘,轻轻地替她捶腿,闻人醒,则坐在右侧,为她按捏肩膀和胳膊。而楚亦谨,则手执美人扇,殷勤地为她驱除闷热。
三大美男,细细伺候,竟没有产生任何冲突矛盾,就似早已习惯这般了一样。
正牌侍女凝香,反倒闲了下来,坐在一侧偷笑,此幅画面,确实十分养眼啊。
左右环视了马车一眼,暗暗点头:看来,马车有加大的必要,若再来几个,哪里还坐得下,到时候,又得争得头破血流了!
“凝香,咱们走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三哥派人传个信来,看来他一点也不想某人,该不会是他在京城又有人了吧?”哪会不知道她在偷笑什么,云墨衣眼未睁开,慵懒地说道。
“关凝香什么事!”脸红的凝香嘟囔了一句,心里暗道:咱们行踪不定的,就算要派人送信,也该是咱们送才对,三公子哪里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人!
每次她偷看小姐笑话的时候,怎么总是被她反将一军!
“衣儿,某人是谁?”闻人醒笑着问道。
“对啊,清风看上京城谁家姑娘了?说来听听!”楚亦谨继续煽风点火。
“本王替他证婚。”楚亦尘只妖孽地说了一句。
“小姐!”凝香娇嗔一声,捂着脸站起来,急不可耐地掀开车帘,往破劫身边一坐,帘后还传来楚亦谨的声音:“凝香怎么了?”
车厢内一阵大笑。
破劫扬鞭策马,同情地看她一眼,酷酷地说道:“谁让你不识趣,还坐在里面煞风景,几位公子早巴不得你快出来了。”
凝香恍然大悟,扁嘴说道:“我哪知道,这下可好,给他们腾出地方来了,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又是一阵大笑。
一路便在这和谐而又欢快地气氛中度过了,近三日路程,沿路竟没有一个玄衣教的人出来捣乱,一切都显得十分安静,几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免沉闷,敌人安静地可怕,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片刻宁静。
第三日晚上,终于来到了水夜枫的地盘--越阳。
越阳是楚国除京城外的第二大城池,地处楚国中心,四道城门,四道宽阔的官道,贯通楚国四个方向,城东外还有宽阔的运河,运河上常年行船,所以,越阳不仅陆路十分方便,水路也十分便利,以致越阳商业十分繁华。南来北往的货商,在这里聚集,甚至连晚上都在做生意,官府没有办法宵禁,只是在晚上派出更多的捕快维持秩序,所以越阳的城门在夜间也不关闭,越阳便也有了“不夜城”之称。
云墨衣一行,在日落时分进入越阳的城门,一进城,便被越阳繁华的景象迷住了,街上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吆喝买卖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云墨衣暗叹:楚亦寒确实是一位明君,一路行来,除了对玄衣教的担忧,未见百姓对生活有任何不满,尤其是这越阳的繁华,更可窥见一斑。
闻人醒在越阳有一处别院,几人自去别院住,只是关于水夜枫的去处,有些犹豫:是将他送回家,还是继续带在身边?
云墨衣挣扎一番,还是决定继续留在身边,一则,未免他的父母伤心,二则,若侥幸找到火龙珠,也好就近喂他服下,以免拿回来的途中再出什么差错。
一行人,由闻人醒的侍卫带路,往他的别院而去。
来到这座名为“幽园”的宅子,众人无不咋舌,云墨衣再一次惊叹闻人家的财富,这哪里是一座别院,根本就是一座小皇宫。
占据了一条街的“幽园”,雕梁画栋,气势宏伟。
早有侍卫一马当先来报告了闻人醒的到来,“幽园”的婆子丫头,下人小厮,在管家的带领下,齐整整地站了几排,恭恭敬敬地迎接家主的到来。一见到他们的马车,管家的眼里便发出一阵光彩,屈膝一跪,激动地喊道:“恭迎少主。”
其余仆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声音整齐划一:“恭迎少主!”
这么大的阵势,连她的丞相老爹也是没有的,云墨衣暗暗数了数,下人竟有一百多号,不禁再一次咂舌。
闻人醒率先跳下马车,搀扶起管家,明亮和洵地一笑:“青叔快起来,大家也都起来吧,许久未见,青叔替醒将院子管的这般好,真是辛苦了。”
“不苦不苦。”青叔激动地摆摆手,老眼竟闪着泪光:“这本是老身的分内事,倒是少主许久不来,老身想的紧……”
闻人醒点点头,笑道:“醒这次来越阳,是为朋友之事。”侧身掀起车帘,温柔说道:“衣儿,下来罢。”
下人们引颈高望,鼻尖只闻一道无比舒爽的清香飘过,一个人儿娉娉婷婷地下得马车来。
顿时只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有的人都在心中惊叹:好美的人儿啊,竟比少主还好看!
紧接着,又走下来两个华服公子,一个黑衣,一个紫衣,这两人,一个英挺,一个妖娆,两种不同的风格,却都带着一股贵气,都长的那般好看。
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方才喧闹的府门口,静得只闻抽气声。
哪里来的这么多好看的人?这其中,以那位被少主唤作“衣儿”的女子最绝色,被众多风格各异的男子包围,竟没有掩盖她一点光辉,而男人们,反而似乎成为了她的陪衬。
貌比花娇,气胜幽兰!
“咳,咳。”闻人醒见众人半天不醒过神来,轻咳了两声。
还是管家先回过神来,躬身一鞠:“见过各位贵客!”
却在心里打起了问号:少主看那位女子的眼光,一眼便知,而其他几位贵公子,看她的眼光,与少主如出一辙,他们站在一起,却又十分有礼与和谐,这倒是奇了。
“青叔快别多礼。”云墨衣盈盈一福,学闻人醒叫道,“我等几人,要在园子里叨扰一阵时日,有劳青叔了。”
青叔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小姐快别客气,各位是少主的朋友,自是老身的主子,老身哪敢说辛劳。少主,各位,一路舟车劳顿,外面地气炎热,快随老身进去吧。”
几人点点头,款款而行,进门一看,里面更是异常精美。廊腰缦回,美轮美奂。亭台楼榭,池水假山,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却又大气浑然,显然是出于大师之手笔。
里面的分院,大大小小几十个之多,恐怕来一支军队也住得下。
青叔将大家引领到大厅里坐下,吩咐上上了茶,躬身说道:“晚宴已经吩咐下去,请少主与诸位贵客稍事休息,稍后便开宴。”